一旁的武忠有些不解：“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他们从马贼窝里搜到的不只是书信，还有账本，里面内容事无巨细，每一次交易都记录在册。
武忠虽然没有研习过璃月律法，但他也知道，有这两样东西相互佐证，怎么都可以定罪了吧？
烟绯摇摇头：“你们或许不了解，在璃月的审判环节中，对于证据的核心要求之一，就是可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她耐心解释道：“所谓证据链，简单点说就是需要从【动机】到【结果】的证明。”
“如果委托人杀的是唐明手下的千岩军长官王宏，那这份材料确实足够作为王宏的贪污罪证。”
“但很遗憾，委托人杀的是总帅唐明……虽然这些文件中有部分和唐明有关，但几乎没有可以作为直接证据的内容！”
武忠皱了皱眉：“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些马贼上供了这么多摩拉，难不成都给王宏吃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背后肯定是唐明在暗中指使啊！”
烟绯有些无奈：“法律可没有眼睛，它是个只有触感的瞎子，除非你把证据放到它的手掌下，否则它是不会承认的。”
“你所说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在法律上其实属于‘无效推断’，最多只能作为刑侦过程中的调查方向，并不能作为证据。”
武忠虽然有些愤懑，但在专业人士面前，他也没法说什么，只能暗恨一声。
烟绯继续说道：“虽然玉京台的态度很暧昧，可能会给审判的环节带来一些变数，但如果让我在一个律法咨询师的专业目光来看……”
她叹了口气：“以目前的情况，想要给委托人进行无罪辩护，胜诉的难度很大。”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凝重。
原本还以为这些证据已经十拿九稳了，但他们还是忽略了璃月律法的严谨程度。
只有胡桃神色如常，语气中甚至还有点自豪：“你看，幸好我们提前来找你了。”
武忠问道：“胡堂主，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有什么用！”胡桃晃晃脑袋，“假如你去不卜庐看诊，意外发现了痢疾早期，你说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武忠愣了一下。
在璃月，痢疾是一种疾病，发病周期长，前期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症状，治疗起来也相对容易。
但到了中期，身体就会急速恶化，治疗难度也会提升很多。
一旦进入晚期，那基本就可以提前去往生堂订棺材了。
因此大多数痢疾患者确诊的时候至少都已经是中期了，这时候的痢疾算是大病，一不留神就要丧命的那种。
但如果是早期发现，却又是不幸中的万幸。
“应该……会高兴吧？”武忠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
“所以啊……”胡桃摆摆手，“既然早期发现了，那咱该治疗就治疗，哭丧着脸干嘛！”
武忠苦笑一声：“胡堂主，这话可真不像你的作风……你不是希望往生堂生意好一点吗？”
“瞧你说的！难道我为了生意好一点，还会去咒别人死不成？”胡桃翻了个白眼，“先不说有没有用……就算有用我也不会去干啊！”
“往生堂的宗旨是尊重生死，意为：所有的死亡都值得尊重，以及死亡是为活人服务的……”
武忠还在咀嚼这两句话，烟绯就摆摆手提醒他们：“嘿！扯远了！”
“哦哦，抱歉抱歉！”胡桃呲了呲牙，有些不好意思。
烟绯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总之，想要用唐明的罪行来洗脱委托人的罪行，我们还需要更多证据。”
“比如……唐明的银行流水，或者是唐明和手下长官进行交易往来的证据……”
“但想要搜集到这些证据难度很大，我们并没有足够的权限……”
“虽然我在玉京台有些关系，但他们也不可能帮我到这种程度，因为这相当于非法获取私人信息，完全够得上刑事案件的标准。”
苏玉菱突然开口道：“烟绯小姐，你之前说这些证据足够证明王宏贪污的罪证……”
“那要是我们换个方向，用这些材料向玉京台举报王宏怎么样？”
听到苏玉菱的话，胡桃和武忠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一阵狂喜。
“对呀！这样一来，王宏就等于当了唐明的替罪羊了！”
“只要王宏能够被定罪，这样一来无论是玉京台为了查明赃款的下落，或者是王宏为了减轻刑罚，肯定都会把他和唐明之间的交易明细交代清楚！”
胡桃回过头，紧紧抓住烟绯的手腕：“这样的话，就可以间接证明林夏无罪了……”
烟绯对这招曲线救国的策略也是眼前一亮，急忙道：“稍等一下，我查一下流程……”
她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典，熟练地翻倒某一页，开始详细研究起来。
其他人不敢打扰烟绯，都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等待结果。
过了半晌，烟绯合上法典，尝尝舒了口气。
“从流程上来看，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计划……”
“耶吼！”胡桃高举双手，兴奋地喊了起来。
武忠用力握拳，苏玉菱也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在头顶挤压许久的阴云总算一扫而空。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烟绯提醒道，“如果我们这么操作，那整个审判的流程就被拉得很长很长……”
“在那之前，我们那位委托人先生，一定不能被抓到……”
……
深夜，往生堂。
往生堂不仅仅是一间屋子，而是一整个庭院。
庭院内有数间厢房，除了专门用来做业务的外堂大厅，后面还有几个员工住的房间和书房。
包括胡堂主本人的闺房也在其中。
侧厢的书房内，明亮的烛火透过窗纱摇曳。
桌上的蜡烛是城西铺子的【鲛人泪】，是整个璃月港最好的蜡烛，相传是用云来海的鱼人油脂做的。
书桌旁拜访着一只小巧的瑞脑金兽，金兽的头顶中空，其中传出淡淡的熏香味道。
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坐在书桌旁，品茗香薰，缓缓翻动手中的珍贵古籍。
片刻后，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古籍，发出的声音低沉浑厚。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