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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迫娶

  “今日来是为了一件大喜事的,元夜仙君沈思墨与浔阳柳氏嫡女柳如烟准备于二月十七日完婚。”沈自廉站在校场上说道。

  此言一出,几位年轻些的仙君都难以掩饰惊讶之色,有些浮躁的弟子小声地议论开去。

  “咳咳……”沈自廉象征性地咳嗽两声,人群立刻安静。

  沈见月本站在人群中打瞌睡,听到这句话立刻瞪大眼睛道:“什么?仙君怎么能成亲呢?!”

  “沈落!”沈自廉斜她一眼。

  “我不同意。”自人群后传来淡淡的一句话,声音很轻,但充满威慑力,灌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沈自廉面色不改:“阿翊,这不是你可以定夺的。”

  “我不同意。”沈思墨又说了一遍,随即离开。

  众弟子竟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沈自廉看着空荡荡的位置,不由得怒从心起,冷哼了一声:“沈翊,你目中无人、忤逆长老、失德失礼,这里是沧淼,不要以为你是个仙君就可以这般我行我素!”

  然而那道白色的身影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一句话。

  “沈思墨。”风洛晨追上前去。

  喻夜仙君是众仙君中年纪最长的一个,师承于沈自廉,简直与师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下见沈自廉面色发青,忙道:“都散了吧。”

  其余几个仙君携弟子散去,喻夜连忙搀过沈自廉,关切道:“师父还好吧?”

  沈自廉摇手示意自己不打紧,愠怒道:“元夜!这个不成器的。”

  喻夜道:“他年轻些,自然不懂您如何为沧淼鞠躬尽瘁,难免让您烦心些。只是柳家将来可是会成为我们的台阶,若是白白浪费掉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就是因此生气!若是被白鸿邈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得逞,说不定来日他们宇瑶就凌驾于沧淼之上了。祖宗创建下来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这一辈人手里。”

  喻夜点头:“就是因为柳家的联姻,才能让慕云山的长老们将榜首之位给我们,这榜首看似轻飘飘,实则极其重要,一旦失去榜首,就等于失去了我们的信徒。到时风光的就是他们了。”

  沈自廉叹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他沈翊偏偏就是不懂啊!”

  “沈思墨。”风洛晨再次叫住他。

  他终于停住,说:“你也来劝我吗?”

  “不是劝。”风洛晨说,“我以为这些道理你明白。”

  “所以我没明白,让你失望了。”

  风洛晨皱眉:“你怎么那么孩子气呢?”

  沈思墨不同意,不同意长老们随意定夺他的自由,不同意不经过他的允许就把他当做一块筹码一般交换了出去。

  “你知道吗?小时候他们骗我说爹娘不要我了,我就一直觉得练好功爹娘就会回来了,所以我没日没夜地练功;后来你被剜去灵核,音讯全无,我以为只要变得强大就能把你接回来了;现在,我练成沧淼最难的剑法,修为世间无几个人能及,当上了所谓的元夜仙君,可是得到的是什么?”

  他自嘲地笑,一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

  风洛晨和沈思墨好像是反着生的。

  风洛晨自诩洒脱不羁,一心想做个浪荡客,可他注定要和纷扰的俗世牵扯羁绊在一起。他外表无拘无束,实则城府深沉,他不像这样,可他终究无法做个游山玩水的闲士。

  沈思墨外表云淡风轻,外人不得近身,是个谪仙般的人物,但他心里像极了一个小孩子,要做的事情就必须做,认定了的结果便必定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他想做的,都必须一丝不差地实现,当然所有的不想也是这样。他也想退避开那些杂念,但身处的这个“冰清玉洁”的好地方不允许。

  他们都无法做到内心所期盼的那样。

  “风洛晨,我怀念那段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光,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他们彼此都成了什么?

  高高在上的元夜仙君,嗜血冷毒的修罗血神。

  “沈思墨,我也想追忆,但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长老认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我们只能被人推着走。没关系,成了亲一样还是兄弟,答应我,之后不要再这样跟小孩子似的了。大不了一起大醉一场。”

  他拍了拍沈思墨的肩膀,就好像少年时那样,那时沈思墨会嫌弃地退开,冷冷道:“别碰我。”可谁也不知他竟好奇地多瞟了那少年几眼。

  “被人推着走?呵。一切都改不了了……”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最多是幼时,但抹完了眼角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沈翊。

  他转身拥过风洛晨,两个人冰冷的身躯相互温暖:“好,我答应你……”

  “孽障!”沈自廉吼道。

  “长老,请您推掉这桩婚事。”

  沈自廉怒气增了几分:“沈落!不要以为你天资过人就可以随便撒野,这里是沧淼!这里是沈家!这里容不得你肆意胡闹。”

  沈见月不怕他:“那又怎样?沧淼门规上写着,‘若有不平之事,可与长老自行解决。’那我问问您,这些您让学生做了吗?”

  “阿月!”赶来的楚照君大概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微一屈膝,“长老。”

  沈自廉正在气头上,不在乎这些虚礼,烦躁地摆了摆手,对楚照君命令道:“把沈见月带回去。让沈曦盯着她,这几日都不得出房间半步。”

  沈见月紧蹙着眉:“楚姐姐,你回去吧。我说完要说的话自会走,该领的罚也不会少了一分一毫。”

  “怎么,你要造反不成吗?”沈自廉喝问。

  “不是。”沈见月沉静地答,“我就想问问您,两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如何成亲?您这样做未免太不通人情了吧,且沧淼不是陈腐的学院,您又为何要循蹈先人的不对之处?”

  沈自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些事不是你能置喙的。楚惋快把她带走——”

  “所以,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您与那个柳宗主早就握在手中的,仙君在您手里不过也是一枚棋子,对吗?还有那个柳小姐,什么遥遥倾心也是假的吧?”她冷眼仰望着沈自廉。

  “你以后也会这样的!”沈自廉手中的鞭子不偏不倚地砸到沈见月肩头,她没有避开。

  两扇雕花木门“砰”地一声关上,还带着几丝袅袅的回音,门上刻的皆是古往今来沧淼所赞扬称颂的弟子行为,无非是些弟子勤奋,仙君和蔼的假象。长老常说沧淼不同于其他腐旧古板的学院,但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好像一个笑话。

  “楚姐姐。”

  “嗯?”

  “你说长老为什么这么坏?”

  “其实从本质上来看,他并不坏,因为他是在为沧淼的以后考虑,每个人想要的,想得到的,都不一样,长老所想要看到的就是沧淼位于四大学院榜首,其余学院无不望尘莫及。”楚照君缓缓地说。

  “这难道不是坏吗?大家都没有自由了,无论身份高低不都永远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吗?”沈见月停住了,一路上她都无言,但此刻却努力地想要得到答案。

  楚照君敛眸看着脚下踏过的雪,“有的时候想要得到的答案未必是顺心合意的,很有可能白费了一场力气发现探寻的仅仅是一个可以弃之若履的东西罢了。甚至有可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

  “你和长老本身就不是一个人,不可以用自己的标准和看法去衡量另外一个人,这样去做,往往会伤透了心。”她似是在自言自语。

  “楚姐姐,为什么你总是想要帮长老说话?他难道不是做错了吗?”

  “因为我曾经就这样过……”她淡淡地说,“现在能做的仅有随遇而安,努力想要反抗的水流,永远都会被淹没。”

  沈见月好像忽然明白了,却好像刨根问底也搞不清楚这个理儿。

  楚照君眼中是怎样一番情景她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她的语气好像从来不曾这样伤心过。

  “你为何这么难过?抱歉,是我的错。”沈见月察觉出了楚照君的几分忧思,安慰道。

  楚照君勉力一笑,想要遮掩过去却没有办法,还是说:“我是为了哥而担心。”

  沈见月眨了眨眼睛,想要探寻出楚照君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但无果。

  自此事后,兄妹俩都没再折腾,沈自廉很是欣慰。不过他很快无暇顾及这些琐事,沧淼难得有这种喜事,又是长老亲自敲定下来,且事关四大学院之争,所以一切皆有条不紊。才过几天,古朴清雅的沧淼就被打点得喜气洋洋。

  鲜红的彩绸自沧云山顶蜿蜒而下,这些天骤然反冷的厌烦也被一扫而空。

  沈见月这几天猫在房间里到甚是清闲,若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让她烦心的事,说不定人家一辈子都想静心思过呢。

  只是,见不到楚姐姐了呀。

  那算了,还是外面好。

  趁着这几天,她让曦儿从山下镇子买了几个话本,惹得人家小姑娘一阵抱怨:“我虽然不是弟子,也不是最下等的奴仆啊,好歹可以学些功法,姑娘把我当成什么了!”

  买得净是那些“姑娘嫁进来受人白眼”、“豪门大户的当家人如何对付到处惹事的新媳妇”,以及“婆媳关系”。她虽然只是个小姑子,但把恶婆婆的手段学了个七八分。

  “嘻嘻,到时候那个小丫头就可以任我宰割了!哈哈哈……”曦儿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不觉不寒而栗。

  已过了立春,但沧云山竟落了雪,红绸子覆在茫茫一片的积雪上格外妖娆。雪花成片成片地落,接住后还未看清便转瞬即逝,化成的冰水冷到心尖儿上。

  楚照君把剑扔了,来回搓着手。

  风洛晨绑着臂缚,瞧她那幅样子笑:“窜天猴?”

  她立刻站正,过会儿又觉得冷,站不住了。

  楚照君还是想问:“哥,你没事吧?”

  风洛晨莫名其妙:“咋了?你哥我好着呢,还可以再活三百年,啊不,一千年。”

  “我问的不是这个。”楚照君对他这种态度很是不满意,“仙君成亲了,你怎么样啊?”

  风洛晨一哂:“就这?他成亲关我什么事。哎不对……”他仔细打量着楚照君,退后几步,“干嘛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你们小女孩,而且他之前也不是我男人。哎我说你是不是沈若庭的话本看多了,我向天发誓,我可没有那什么……断袖之好啊。”

  楚照君白他一眼:“我也没这么想好不好。练剑吧。”她拿起冻得跟冰坨子似的剑,往地上杵了两下。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柳家一行人遥遥从浔阳而来,嫁妆绵延十里,凤冠霞帔,显尽奢华。沧淼为尽礼仪,在沧云山脚下便来迎接。

  年轻的弟子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几个好事的三两个下山打探,然后兴冲冲地汇报:“已经到沧松那里了,柳姑娘说想歇一歇。”

  “你们见到柳姑娘了?”

  “那倒没有,不过听到了声音,轻轻柔柔的,跟仙女一样。”

  有怕事的问:“你们没被师哥师姐他们发现吧。”

  那个少年拍拍胸脯:“肯定没有,我特地隐了身,还藏在树林后面了。”

  “昊哥哥,你好厉害呀!”刚入门的小弟子崇拜道。

  齐昊被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说得心花怒放,腼腆地笑了笑。

  沈见月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将他们给轰走了。

  “哎,真好看。要我说,干脆你当新娘子吧!”风洛晨一脚横在桌子上,另外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地上,手里拿着个他不离身的小酒壶,‘由衷’地赞叹。

  沈思墨现在没法打他,故意道:“风公子文采斐然。”

  旁人也许不明白他俩说的啥,风洛晨气急了,对那个梳头的婢女说:“把那个富贵花插他头上,就那个红的!”

  婢女咧嘴一笑:“公子说笑了,这可是给新娘子用的。”

  这桩倒霉事是这样的:沈自廉念及他们二人感情笃厚,特地让风洛晨作为司仪主持,自然了,这写迎宾词的任务砸在了风公子头上。

  但风公子的文采仅限于写个话本作个情诗什么的,要让他写迎宾词,的的确确是为难了。

  沈思墨弯了弯唇,婢女没看见这堪称‘奇迹’的一瞥,只是觉得与仙君呆在一起好像也没他们说的这样折磨人,兴许是拜那位风公子所赐吧。

  因此,她感激地看了风洛晨一眼。

  然而那边会错了意,朝小姑娘展了个极其风流(至少他认为风流)的笑容,小姑娘脸红了红,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儿。

  “沈思墨,你就放心吧,稿子一定会惊为天人。”

  沈思墨瞄了他一下:“在此静候。”

  他出了屋,顺道把门关上了。

  两个人一下子被隔开了,仿佛身处两个世界里。方才风洛晨离开的时候,落在了他眼前的铜镜中,沈思墨凝视着那一抹身影在镜中消失,忽然就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次风洛晨害他迟到了上早课,沈思墨虽然心里恨不得抽他个一百八十遍,但也仅是轻轻皱了下眉,然后骂了他一句。当然,是极其斯文地骂。那时他匆忙地在镜子前梳头,想也没想就顺手把桌上用惯了的玉笈插上去,后来才发现,那不知是哪个姑娘的金钗,因此同班的学生笑了他好几天,这事儿听说都传到凝骄去了。⑦зzw捌.℃ǒm

  后来仙君罚了他和风洛晨一通儿。那是在冬日里,冒雪,两个人跪在雪里,很冷。风洛晨对仙君说,都是他干的,不干沈思墨什么事,仙君偏袒自己的弟子,也担心传到外面去不光彩,就让沈思墨先回去了,但膝盖还是疼了一阵。

  后来风洛晨半夜才回来,依旧闲散模样,给了他一瓶药,然后说了句:“抱歉。”

  沈思墨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但他只觉得那个少年仅仅是有些奇怪而已,说不清哪里奇怪。再后来一起外出,路上遇到玄瑶宫(那时还不知有玄瑶宫)的人,师哥师姐带着一群人马在后面,他们被人追,两个人在山谷里一起呆了三天三夜。玄瑶宫的人赶来,他们便一起抵抗,那时候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痛快淋漓的打了一场,他们肯定打不过,所幸两个人利用山中机关躲过一劫。救援赶到,把那群人剿灭了。

  他本以为风洛晨会随着嫉恶如仇的师哥大骂一顿,没想到他却在研究山里的机关,然后说:“这机关不错,给你们沧淼弄一个,省得哪天巢被端了。”

  那么多的桩桩件件,此刻全部汇入他的脑中。沈思墨也不知为何这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他对于过往已经有些模糊了的记忆中却是熠熠生辉的。

  他恍惚了一会儿。

  直到听到婢女说好了,他才回过神。

  他不由之主地站到窗前,白雪茫茫,好像要把一切淹没。

  风洛晨掩门而去后,敛去了先前说笑时的神色。说很开心,倒也不是,沈思墨心里怎么想的,他都知道,知道他难过,知道他失望,可他不能这样。

  还在慕云山时长老便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并不意外,毕竟他知道沧淼的每一个人都是用来制衡或达成某种合作的筹码,沈思墨是个非常鲜明的例子。

  长老预料到他有可能会不同意,所以以轻、重、权、衡四个方面来说。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轻重权衡胜过人命。沧淼檐下的燕子,是必须这样的,不想也得想,再伤心也得一张笑脸。

  他感到很悲哀,但也无话可说。

  身边人一个个远去,顾修不是那个顾修,沈思墨也不是那个沈思墨,连自己都变了。

  这样的折磨,其实比死更加痛苦。

  他试图逃避,不再想这些。可最想忘记的永远是最难忘记的。他不是感伤,是真真切切的悲。

  抬眸,一片银装素裹。

  风洛晨站在屋外,沈思墨立于窗前,都看到了那样动人的雪景。雪色渺渺,几乎要融进两人的眼里。

  宾客纷至,沈见月嫌堂里太吵,而且都是些她厌恶的客套,所以拉着楚照君来亭子里玩。

  “你好歹笑一笑,要不然别人看见了怎么说你啊。”

  “你们什么都明白,我什么都不懂!楚姐姐,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啊,烦死了!”

  “你烦我不烦啊,好心当成驴肝肺。”楚照君挪远了些,别过头不理她了。

  这时亭外一个穿着藕荷色斗篷的女孩喊道:“阿姐!”

  “你来了。”楚照君迎过去,“这么短时间没见,就这般漂亮了。”

  顾雪盈嗔怪道:“说什么呢!”

  楚照君指了指亭子里面,小声道:“闹气呢。”

  顾雪盈担忧地张望了一眼:“元夜仙君成亲,她自然会不大高兴,没事吧?”

  楚照君摇摇头:“没事,我们一起不理她,马上就好了。”

  顾雪盈偷着笑了笑。

  “哎,哥,你那稿子准备得怎么样啊?”楚照君拦下风洛晨。

  “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楚惋,想找死是不是?”

  顾雪盈向风洛晨施一礼,道:“凌夜仙君在偏堂等着您。”

  风洛晨点点头:“雪盈还是这么乖。”

  沈见月站在亭子里大喊:“你们够了!”

  楚照君和顾雪盈纷纷回头,楚照君道:“气消了?不是刚才还说一辈子不和我说话,说了就是小猪吗?”

  “我!”沈见月从地上揽起一堆雪,朝楚照君和顾雪盈身上洒去。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沈见月你失德啊!”楚照君笑着躲开,又和顾雪盈拿起雪球向沈见月砸去。

  “沈见月你引起公愤了,哈哈哈……”她话还没说完,又被雪球砸中。

  顾雪盈咯咯笑着避开沈见月扔来的雪。

  “沈见月你要输了!”楚照君坏笑说。

  “哼,小人得意只不过一时,来年这个时候,都报应到自己身上。”

  三个人玩累了,坐在亭子里‘歇战’楚照君说:“你说我们要不要每年都玩一次啊。”

  “你都快赶上慕云山比试了。”顾雪盈打趣。

  沈见月嗤笑:“顾雪盈以后掌管凝骄上下事物,可没时间和你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沈见月你敢说我幼稚?这件事情不就是你先挑起来的吗?要不是你生气,能有这么多事情吗?”

  “哎,可别,如果您宽宏大量些,说不定战火早就平息了。”

  顾雪盈忙着当和事佬。

  “那你一个人生闷气吧!”楚照君挽过顾雪盈的手,“我们去堂里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呢。”

  “嗯,好啊。”

  “楚照君!你们俩等等我!”

  “你来了。”应该是个疑问句,语气却是平淡。

  “嗯,方才碰到雪盈她们了。”风洛晨卸下披风,屋里暖的很,炭火燃起时还带着微微的松香。

  “谢谢。”风洛晨又说了一句。

  顾修眸光一黯:“不用谢。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他们都不知彼此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说话间总是带着疏离。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顾修喜欢直说。

  风洛晨笑了笑,目光看着窗外飘雪,“没有。你也是为时局所困,且为了我好,我怎么能怪你呢?”

  “可你以前……”顾修只习惯雷厉风行,并不擅长将一段话说得柔软漂亮,因此从少年起,亲近的人就没几个。

  “以前的事情没必要提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可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是啊,风洛晨在心里这么想。他将双手拢在暖手炉上,心中却是一阵冰冷。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畏寒、不再喜欢练剑、有时说话做事也会顾全大局。他刻意让所有人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样,但外表装的再像里子也变了。

  窗外愈发热闹,他看了看天色,“我该走了。”

  “抱歉。”顾修在他身后说。

  风洛晨脚步一滞,“我很怀念。”

  一贯清净的沧淼也响起了喜气的乐声,宾客的祝贺,一时异常热闹。沈思墨着大红喜服,从花轿里迎出新娘子,两个人执红绸的两端,一同走来。

  沈自廉坐在主位上,默默看着,嘴边眼中尽是难以掩盖的笑意。

  风洛晨站在一旁,自己念的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两人入堂,沈思墨温柔有礼,新娘娇俏羞涩,宛如佳偶天成。

  “一拜天地。”

  沈思墨愣了下,风洛晨撑着笑:“新郎官开心得都忘了礼数了。”

  他连忙与柳姑娘一同行礼。

  “二拜高堂。”

  沈思墨父母早亡,如今沈自廉坐在上座,颔首而笑。

  “夫妻……对拜。”风洛晨急忙掩饰过去。

  两个人互相行礼,十分和美融洽的模样。

  “礼成。送入洞房。”他目送着两人离开。

  宾客们连连夸赞:“仙君与柳姑娘当真是一对璧人啊。”

  门在身后关上,隔去了门外一切喧嚣。他们一同走近房间。喜娘笑嘻嘻地展开鸳鸯合欢帐,解释道:“这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取早生贵子之意。”

  沈思墨脸上没有笑容,喜娘的笑也有些尴尬。

  柳姑娘带来的婢女服侍她坐好,然后道:“仙君可以去宴宾了,这里有我们就好。”

  沈思墨匆匆出了房门,宾客们都来笑着打趣他。他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客套话,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却没有喝。

  宴席结束,免了亲友闹洞房,柳宗主说是因为柳姑娘害羞。

  沈思墨再次进入洞房时瞥到了风洛晨一眼,可再转头他却不见了。

  “仙君,您该掀盖头了。”打断他的是喜娘甜腻腻的声音。

  沈思墨取过喜秤掀开盖头,随着喜帕缓缓的移动,他看到了一张倾绝众生的面庞。那女子微低螓首,轻蹙娥眉,唇边荡漾着极其绰约的笑容,一双凤眼微挑,随着喜帕揭开,缓慢地抬起头。那双灵动而清明的眼睛直视沈思墨,眼中似有万千星辰,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柳眉仅是淡描,朱唇也只是轻点,便胜过万千滋味。

  比之魅仙的妖冶,她就仿若盛开于碧水之上的青莲。

  但沈思墨并未因她这般勾魂摄魄的美而倾倒。

  “请饮合欢酒。”

  柳姑娘的婢女将白玉杯中斟满清酒,两人各自微饮一口。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请各取一缕发丝相结,寓意白头到老。”

  “今夜我有些乏了,可否免过此礼?”沈思墨问。

  喜娘有些踌躇,刚要说话,柳姑娘说:“是啊,两情相悦是不在乎这些虚礼的。正好我一路上舟车劳顿也倦了,就免过吧。”

  沈思墨侧首看了她一眼。

  喜娘告退,与婢女告退,一时房中只剩下了沈思墨与柳姑娘二人。

  沈思墨保持得体的距离,道:“想必令尊一定与姑娘说过。”

  “是。成亲只是虚礼,重要的是联姻。”柳姑娘道。

  “柳姑娘一定不愿嫁给在下,我们可以相敬如宾,但夫妻之礼……”

  “自然万万不可。”

  “劳烦柳姑娘了。”他向柳姑娘端端正正地行一礼,随后离开。

  “郁李,歇息吧。”沈思墨穿过宾客散去的院堂,听到后面柳姑娘吩咐婢女休息,不禁暗暗赞叹柳姑娘的知书达理。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院径,来到一座竹舍前,轻敲两下房门。门顿时开了,风洛晨站在门口,皱眉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