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观的何止朝晖他们,还有杨家三鬼。
之前用动作应过季慕月的杨先友,从那儿之后便一言不发,连姿势都没变过,而杨先恭和妞妞虽然表现得百无聊赖,但也没挪过地儿。
季慕月仍然端坐在树下,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极目远眺,眼中一点情绪都没有。
朝晖还挺好奇,虚假的日月星辰和真实的虚无之地,在这位神秘的军阀眼里,到底是何种模样。他望向的方向,大致是东南,有什么非常期待的东西在那边吗。说起那个方向,泰山也在,听闻九幽之地,就在那山阴处。
所谓天有九重,地亦九幽。九幽背阴地,即为纯阴无阳之地,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人所不能至,魂所无不归,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九幽内纳九泉含九狱,其中有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名曰黄泉。
不至黄泉,毋相见也。
一人一鬼,就这样一站一坐,静静地待着,哪管外头翻了天。
龙招摇伏在吴凯的背上,她能感觉身体里的生机正在迅速地流失,手脚都已经僵直,艰难地尝试动一动手指,像家乡最冷的时候暴露在冰天雪地里,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可怕的是,连思维都在慢慢变得麻木,她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只恶鬼正在冷笑,笑她的垂死挣扎,笑他们既定的未来。
她眨了眨眼睛,能朦朦胧胧地看见时不时扶一扶自己的赵半月,耳边是吴凯喘着粗气的呼吸声,龙招摇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从眼眶中冒出的血珠打湿了吴凯的肩膀。
“不对劲啊,已经跑了有十来分钟了吧,这村子不该这么大啊。”吴凯浑身大汗,全力奔跑加上背上的负重,哪怕他体能再好,也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目及之处一片白茫茫,只有两侧布满裂痕的房屋外墙证明他们仍身处荒村之中。赵春冉紧紧地握住姐姐的手,虽然姐姐一直在安慰她,但冰冷的触感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惶不安。
赵半月心里除了紧张害怕就是后悔,为什么把自己陷入了这种绝境,还连累了朋友和妹妹。她说了句休息一下,伸手将虚弱的龙招摇从吴凯的背上扶下来。好友的皮肤摸起来就像三九的寒冰,透着骨的冰冷,再看她又是满脸的血痕,身旁的妹妹不停地打着寒颤,她突然就呜咽起来,低声地对两人说对不起。
赵春冉从小跟着堂姐当她的小尾巴,没有妈妈的童年是家人用满满的爱填满了空白,她很害怕,但没有埋怨,没说话只是缩进了姐姐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看着抱在一起的三个女生,吴凯抹一把汗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往前望去仍是看不见尽头的村巷,多迟钝的人也该明白是遇上鬼打墙了。
吴凯啐一口,要按家里老人的说法,此时应该大声喝骂,有多脏骂多脏。但不知后头是否跟着恶鬼,万一被听见反而暴露了方位,岂不是很卧槽。可若是闷着头往前走,人力终有竭,迟早会把自己累死。
四个人就这样停在离中心空地不远的西北部,另一头的周恬恬和其余两人没出多远就在雾中走散了。她独自在一片白雾中狂奔,吸入的阴气越发的多,喉咙冻得没了知觉,呼出的气碰到空气立刻结了霜,可肺部却着火般灼烧得疼,双腿像注了铅,实在是跑不动了。
周恬恬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地喘息,希望能缓和燃烧的肺部。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随着呼吸逐渐正常,大脑总算可以正常思考了。她抬头看向远处,牌坊朦朦胧胧的映出些影子,一瞬间居然扭曲了。
这些许的扭曲像桶冷水浇在她的头上,海市蜃楼。
这不科学,一个平原上的荒村,根本无法满足蜃景产生的条件,一定是我太累了,才会出现错觉。但转念一下,连鬼都见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周恬恬也不是普通的学生,智商重回上风后脑内疯狂运转,左右前后仔细观察,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往前走,要么往回返。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周恬恬握握拳,自我鼓励一番,居然打起了路边墙的主意,没想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是个爬墙的高手。那你是不知道我粉籍变换多频繁,论爬墙P大周姐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她几下便爬上了土墙,本来就被岁月侵蚀得摇摇欲坠的墙哪里承受得住她这么折腾,还没等她站稳,就觉得脚下一松,居然散架了。
女孩往前一扑,就地一滚卸掉下降的重力,滚了两圈之后才停下来。这下好了,本来只是腿软,现在衣服也破了还多了几处摔伤,好在没伤筋动骨。周恬恬趴在地上大喘气,心里卧槽草泥马反正所有会的脏话都问候了一遍。
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爬起身,周恬恬拍拍身上沾的泥土,左顾右盼,怎么还是前后一条路啊,连刚刚散掉的墙都恢复如初了。
这尼玛还让不让人活。气得直跳脚,周恬恬真想仰天长啸,难道这就是用心不专的现世报么。
突然,轻微的响动从不远处传来,周恬恬刚以为是幻觉,就看见两道身影冲破浓雾摇摇晃晃地朝她的方向跑来。
曾夏的血快流干了,他个人的感觉,总之头晕眼花头重脚轻都符合失血过多的症状,Q大医学院高材生曾夏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任由周斐然拖着自己。周斐然看状态也是强弩之末,那把匕首没能割到他手臂的大动脉,但不妨碍伤口疼啊,而且经历两场打斗,现在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两个重伤号,为什么不像吴凯他们歇一歇呢?
废话!周斐然拖着曾夏努力向前,后边那个你们没瞧见啊!
周恬恬反正是看见了,那个烦人的三角眼正飘在他俩后头紧追不舍,脏兮兮的鬼爪子要够不够地挠你,渗不渗人。
烦死了!周恬恬没跑,在原地摆好姿势,等两人晃悠着一靠近就伸手揽住曾夏空着的身侧,跟周斐然两人合力架着他。有了她的助力,速度一下就上来了,曾夏费力地向后看了一眼其实仍旧近在咫尺的鬼爪,露出了一个朦胧感十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