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并不如何激昂，甚至有些平静随和。
但此刻的牧尘听起来，话语却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霸气和傲然，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老人顿了顿，回头又流露出笑意，打趣道。
“怕你有些想不开，所以在你内心留下些许念头，现在觉得如何？”
牧尘叹了口气，随即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总算没有那么自闭了。”
“那就行。”
老人的身体开始涣散，如残影般消散。
“该做的事便去做，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无须有任何枷锁，修至吾等境界，求个自在便可。”
牧尘点头。
老人没有再需要嘱咐的了，双手负后。
感慨道。
“真要走了。”
言语间带着无尽的感慨和说不出的沧桑。
终结龙汉初劫。
引导众弟子成圣。
奠定无数元会洪荒根基。
到最后与命运的算计谋划，到最后对道的信念，放弃了无数东西。
牧尘眼神复杂，轻声道：“恭送道祖。”
“修道，修道，终其一生，细细回想，只不过是跟自己较劲的过程，有趣，有趣。”
老人含笑，风轻云淡消散在天空之中。
人间再无道祖。
灵气涌入天地。
四周的混沌随之消散。
就像是一缕清晨最为明亮而炙热的阳光照耀了进来，驱散了黑暗。
光明到来，夜晚退散，灵气如萤火般落下。
牧尘缓缓从昏睡中睁开了眼睛，睁开眼帘便看到了那日夜交替的一幕，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
像是幼年时，第一次仰望那万古星空一般。
莫名的，心有所感。
似乎天地无数岁月皆是如此，朝来复始，日起日落，看遍人间沧桑。
众生的一生与之相比，无论如何平淡，无论如何壮阔，强如他，强如道祖，或许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浪花而已。
牧尘的心开始变得平静下来，神情也渐渐随和，哪怕是纯粹的人性，也再也没有任何沉杂的念头，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天空。
道祖最后的灵气散向了这片天地，如一条巍峨璀璨的银河。
我之因果已终。
我之尘缘已断。
剩余之事，只不过是应行之事，该做之事罢了。
寂静苍穹，天高地阔，天凉好个秋。
久违的疲惫的身体，像是注入了一道温暖的涌泉，稳定了那早已支离破碎的道心。
不知何时，牧尘已经缓缓站起了身子，单手负后，一身灰色长衫尾端随风摇摆，半遮挡住眼睛的长发微微被风掀开，流露出一双淡然而又明亮的眼眸。
他看向了四周，看向了时间长河，看向了无尽海，看向了地球。
这一刻，命运的力量再次侵袭而来。
亲人，故人，好友，一个个画面浮现在他的道心之中。
这一次，牧尘看了很久，却很是从容，眼神再没有内疚遗憾后悔，就坦然的面对着他们，良久，才淡淡笑了笑，嘴角流露出一丝温和而释怀的笑容。
“命运又如何，不过如此罢了。”
牧尘摇头。
万法皆破。
他再次睁开眼睛。
重新回到了那道无尽的虚空之中。
命运之力覆盖整个星空苍穹。
而苍穹之下，原来“自己”就那样站在那里，倒持仙剑，身躯也已支离破碎，无尽的神性气息却充斥整座天地。
洪荒神性气息与大道命运的抗衡。
无数命运之力和仙剑之力化为了虚白的光线，碰撞在四面八方！
时间。
空间。
剑道。
吞噬。
梦境。
命运催动无数种法则本源，毁天灭地。
神性用自己残存的力量掌控住身体，抗衡住了命运的侵蚀，给了自己缓解的时间。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衣牧尘的力量也开始虚弱了，微微闭着眼，强悍如他，眼神之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里终究不是他存在的那个洪荒。
他终究也只是一道跨越混沌和时空而来的残影。
苍穹之上，那漠然而巨大的人脸越加凝实，看起来即将成型。
他张狂大笑，嗓音响彻整座洪荒。
“没人能击败我，没人能击败现在的我，我早已无敌，超越所有秩序的无敌。”
看着这一幕，牧尘轻轻从远处走了过来，天地间都响起阵阵的脚步声。
来到神性牧尘身前。
轻声道。
“麻烦了。”
后者淡淡看了一眼，轻声道：“想通了？”
牧尘微笑问道。
“以前都得你救场，这次换我？”
神性牧尘看了他一眼。
嘴角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
“有这么强？”
牧尘想了想，伸出一只右拳，说道：“我不行。”
神性牧尘随之伸出手，轻轻一碰。
牧尘微笑道：“但我们可以。”
下一刻。
二人的身躯同时化为虚影，在那一刻相互接近，出现了短暂的重合。
就在这时，苍穹之上，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寂静，那一刻，甚至连整个星空的命运之力都有刹那的凝滞。
紧接着。
天塌了。
混沌震荡。
时间长河。
过去未来。
一丝丝，一缕缕，无法言语的强大气息铺天盖地汇聚而来。
牧尘的身躯外，无数纤细的光线疯狂汇聚环绕，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将其团团包围在其中。
轰隆....
无尽的天雷，肆无忌惮的砸落在大地之上，光茧之中，微微晃荡，一丝恐怖的，足以令任何生灵都颤栗的气息缓缓散发而出。
苍穹之下，命运沉默，死死的盯着下方那个诡异的光茧，神情有些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是天地间，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那光茧外侧，有一丝裂缝出现，紧接着那裂缝宛如蛛网般，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无尽的炙热光华从缝隙间流露了出来。
那是无比强大的圣威。
砰！
砰！
砰！
光茧每晃动一次，整座星空都仿佛随之震荡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噼啪一声，光茧碎了，化为汹汹光柱，笔直冲入天际，插入那无尽的星空深处，整个苍穹都仿佛被炙热的光芒所笼罩，耀眼夺目。
光芒燃烧于整个天际，渐渐在星空之上豁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那代表着永恒之位的石椅也开始摇摇欲坠，剧烈颤抖。
而就在那光柱间，一个虚影浮现，他缓缓的从天而降，站在那象征永恒位子的石椅之上。
那是一个冷漠的男子。
一头白发垂直腰间，额前的刘海都快遮盖住了双眼，看不见表情，身形修长，左手持剑，右手握拳，一身灰色的长袍尾端微微飘荡，飒飒作响。
无数万年之后。
在这第二次的时间长河之中，第五大量劫时，牧尘神性和人性再次相融，踏上了那未知的境界。
极致的神性和极致人性的相融！
“竟然是人性作为主导？”
命运凝视，有些惊讶，但还是漠然道：“哪怕你再强，无论有多强，都永远无法击败我！”
面色漠然的牧尘缓缓抬起头，不含感情的眸子扫视了命运一眼。
左手长剑消失。
直冲苍穹，
长虹贯穿苍穹，命运遭受重创，整个即将凝实的巨大面庞瞬间遭受重创，化为虚影，然而转瞬间又再次具象化。
牧尘右拳缓缓抬起，随意砸向身旁。
砰！
无尽高空的石椅随之炸裂，化为虚无，无尽的力量涟漪席卷四面八方。
“没用的，没用的，我永远不会死，任何力量都无法摧毁我，如今就算是盘古也不行！”
命运肆无忌惮的大笑。
牧尘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的看向苍穹之上，看向更高更远处。
苍穹之上。
命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瞳骤缩，寒声道：“住手！你会死，我却不会死！这是徒劳！”
牧尘双手负后，坦然微笑，眼神明亮。
“命运是既定的，一切的结果都是命运的导向，这句话并不是说命运由一人掌控。”
“我刚才回想起曾经，想明白了这句话想表明的道理。真正的命运，不是在你融合我们之后的你，而是在我们都毁灭之后，诞生出的万物命运。”
“那个命运，才是无拘无束，不受万物影响，存在的真正命运。”
“你和我，只不过是命运诞生的阴阳两面罢了！”
“我们所做的一切，到最后，到现在，都是真正的命运出世所需要的必须经过。”
“等我们死后，命运便会出世。”
命运魔神神色狰狞，大喊道：“不可能，我既是永恒，我永恒不灭！”
牧尘喃喃道：“结果证明一切，一试便知。”
先前的那一剑，冲天而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只是此刻，一道光亮，如芥子般在苍穹的更高处浮现，以一种势如破竹的速度飞来。
起始于牧尘手中的一剑，无敌至极。
然而这落下来的一剑，威势何止强大百倍。
却已经算是整座仙侠纪元之中，融入了牧尘毕生修为和大道的最强一剑。
然而那剑落下的目标。
不是命运。
而是自己。
身旁。
虚影浮现。
神性抬头静静看向天空，平静道。
“这一剑下来，就当真是舍弃了大道长生，舍弃无数元会的修行成果，舍弃无数年月的大道根基，舍弃一切过往和回忆，真能舍得？”
牧尘叹了口气，轻声道。
“教化那么多的魔神合道，最终也得轮到自己。”
神性沉默，已经预知了接下来的结局，感慨道。
“看来某种程度道祖最终还是成功了，靠着洪荒的信念和大道，让命运击败了命运。”
牧尘嘴角微微翘起。
抬头望天。
站在自己道心的无尽星空之中。
看着那从天而降的一剑。
诚恳的，由衷的小声微笑道。
“自混沌初开时修行，修炼至今，小道牧尘愿以一人之命运，化为万物众生之命运，为众生求得大自在。”
“今日之愿，愿后世生灵不受任何束缚掌控！愿万物生灵皆可自立自强自长，所想一切皆可求，无论求而得，求而不得，皆有自己的大自由。”
“愿后世众生不被虚假命运裹挟，皆可唾手可得大自由。”
“愿人间再无遗憾，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人人皆有勇气。愿....众生自在。”
“最后。”
牧尘看向远方，洒脱道：“诸位再见。”
下一刻。
剑法落在星空间，落在道心上，落在天地之中。
随着那一剑绽放，天地所有一切法则本源，皆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