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
冯世摇摇头:“别忘了,我们每个人都是单独开一次剧情,就像是我们每个人都做了相同的梦,只不过可以被同伴围观。”
“换句话说,从始至终,那家人只得到了一个食肉植物的胚珠,而且……”
冯世抿住嘴,没有再说下去。
但仅仅是目前说出来的内容就足以让队伍里欢快的气氛压抑下来,亚丝娜皱起眉,担忧地问:“那阿嘉莎最后会怎么样?”
“不知道,攻略册上没有写。”冯世平淡地说,不甚在乎。
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依照生老病死等自然规律写出的剧本,其中的角色只是连使魔都算不上的伪物,其中一个NPC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不过是虚妄的幻影,伤感后该干嘛干嘛。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这片虚拟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太过相似,在她们眼中,这就是现实。
下一秒,冯世感受到了两股强烈谴责的视线刺在身上,只得无奈地改口:“既然你们这么担心,那就回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半路掉头,匆匆赶回霍鲁卡村。
刚到村口,四人就被一直站在村口的村长拦下,察觉到亚丝娜不善的目光,老人瑟缩了一下,即刻弯下腰来,紧张地说:“诸位大人,请帮帮我们吧!”
“抱歉,没时间,这件事待会再说!”
亚丝娜说完直接冲进村子,西莉卡向老人道了个歉,拉着结衣跟上去,倒是冯世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情?”
“这个……”
老人为难地抽动了一下,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声恳求:“阿嘉莎得了瘟,死了,她的尸体我们不敢碰,请您帮我们净化她吧!”
冯世一怔,接着问:“那她的母亲呢?”
“昨天进林子里找药,大约是死了吧。”
“……”
“……”
亚丝娜三人僵硬在原地,看着原本是阿嘉莎躺着的床铺,不知所措。
并不是看到了极端血腥暴力的东西,为了防止过于真实的游戏环境给未成年人留下心理创伤,一切18禁的内容都被打上马赛克。
因此,三人看到的不过是粉红毛毛兔,一堆又一堆,彻底覆盖了阿嘉莎曾经躺过的位置。
但粉红毛毛兔下到底是什么……即使是第一次接触电子游戏的亚丝娜,也本能地明白了。
因此,三人才呆呆地站在这里,不敢置信。
不久前病情才稍有好转,向她们露出虚弱笑容并发自内心感谢的女孩,此刻却已经成为无法直视的尸体。
如此残酷,让人难以承受。
“为什么……会这样?”
西莉卡小声哭泣起来,亚丝娜面色铁青,结衣也陷入了巨大的震撼,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原先的剧本里并没有这一段剧情。
当玩家得到韧炼之剑后,一切剧情就尘埃落定,小女孩的病情不会好,而是这么维持下去,等待下一位追求力量的玩家到来开启任务流程,循环往复。
可这一次却出现了预定之外的剧情。
难道是GM或者系统推演剧情了?
“哦,你们都在呢,让一下好吗?”
背后传来了冯世的声音,三人神情各异地转身,却一同陷入了沉默。
在她们面前是一个带着鸟嘴面具,身披黑色风衣的家伙。
包含手套长靴在内繁复的衣物挂满了对方的身体,遮盖住每一寸可能暴露的皮肤,就像是乌鸦成精,还没化形成功,带着大量鸟类的特征。
如果不是对方开口说话,三人甚至认不出这是冯世。
在短暂的震惊后,亚丝娜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搞什么?”
这下反倒叫冯世惊讶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是欧洲中世纪的防疫套装,也叫鸟嘴医生,欧洲历史讲到黑死病的时候老师应该会提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亚丝娜忽然闭上嘴,死死抿住嘴,神情阴沉起来。
她想到了那个最不愿接受的答案。
冯世无言地拍了拍亚丝娜的肩膀,转交一整套鸟嘴医生的套装,开口道:“搭把手,至少给她个体面的死法。”
亚丝娜张了张嘴。
她知道中世纪欧洲火葬并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只有那些需要净化的人才会被烧成灰,然后滚下地狱,但她却没办法当着西莉卡和结衣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
最终,亚丝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和冯世一起把阿嘉莎连同床板一起搬到空地上,那里立着一个油桶,是冯世从热情的村长那讨要来的。
在举起火把前,冯世端详了一会阿嘉莎的遗容。
大概是身为神使的原因,出现在他眼中的可不是温柔的粉红毛毛兔,而是一具腐烂严重的尸体,大量绦虫般黑褐色的细长的虫体在腐烂的血肉中钻进钻出,进一步加剧尸体腐烂。
看起来像是那种最终会杀死宿主的寄生虫。
冯世从各个角度拍摄照片,记录下虫子的外形特征,然后堆柴,浇油,点火。
很快,火焰以极不科学的速度将尸首化作灰烬,与此同时冯世耳边也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
结束了。
冯世起身,无意间发现灰烬中有什么在闪光,那独特的频率毫无疑问是掉落物品。
这玩意……该不会是舍利子吧?
带着好奇,冯世捡起掉落物品,那是一个暗红色的珠子,鸽蛋大小,散发着莹莹的红晕,混沌且晦暗的魔力在其中流淌。
“冰冷的血珠?”
冯世念出掉落物品的名称,眉毛顿时拧成一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儿应该是怪物才会掉落的素材,蕴含死者生前的生命力和魔力,是炼制苍白之血的优良素材。
可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阿嘉莎身上?
一个病死的小女孩哪来凝结血珠的生命力和魔力?
带着种种疑惑,冯世和情绪低落的三人回到了治愈教会,之后冯世立刻找到阿梅利亚。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梅利亚打开面板,观察冯世传输给自己的照片,气息忽然急促。
“这……您是从哪发现的?”
“霍鲁卡村的一个小女孩尸体上,村长恳求我净化瘟疫,我就给烧了,烧完还留下一个血珠,跟舍利子似的。”
凝视阿梅利亚有些慌乱的气息,冯世似是不经意地问:“怎么,你知道这些寄生虫吗?”
阿梅利亚很快平静下来,沉着地回答:“确实在哪里看到过,但记不清了。”
“那请务必查一查,我担心这些虫子扩散开来。”
“我明白了。”
“还有这个。”冯世把血珠和胚珠一同交给阿梅利亚,“这是食肉植物的胚珠,它能治愈那种寄生虫感染吗?”
“不行,那只是精力药剂的原料,有一定的镇痛效果。”阿梅利亚遗憾地说:“吃下它只会让病人不那么痛苦,不可能治愈寄生虫感染。”
而且那并不是单纯的寄生虫……
“……是吗?”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阿嘉莎就无法获救,这么告诉姑娘们,不知道能不能让她们好受一点。
“那就这样吧,麻烦你了,阿梅利亚。”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神使大人,容许我先行告退。”
话落,阿梅利亚将血珠和胚珠交还冯世,脚步匆匆地离开。
注视阿梅利亚远去的背影,冯世神色凝重。
阿梅利亚撒谎了。
魔女的感知明白无误地得出结论。
很显然,阿梅利亚知道那些寄生虫意味着什么,并且不敢说出来,哪怕提问的人是神使。
下意识的,冯世想到了卷宗中记录的灾难。
原来如此。
难怪他总有种既视感,不管是这场游戏,还是治愈教会,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这应该是以“黑死病”为原型设计的吧?
看来以后要多准备一些防疫措施呢,天知道玩家染病后会有什么负面效果。
完全不知道自己猜错的冯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