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灵力升起的篝火不会熄灭。
为了防止被冰兽袭击,燕君赫布下了隐蔽咒,但同样,他们也不能离开结界,否则气息就会被发现。
苏凝装作很害怕的样子,道:“ 我听说冰兽很凶猛,可以将七八级的灵师都撕碎了,我好害怕。”
胡说。
冰兽就是她养在冰之森的狗狗,就是为了看家用的,免得总是有灵师来打扰她。
当然,冰兽就是恶犬的前身。
后面燕君赫陨落的时候,她将他的尸体封在这里,将这一块 大陆和灵师世界隔断,将冰兽留在这里守墓。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就成了莽荒。
想到往事,苏凝的神情落寞了下来。
她难得安静,这让燕君赫有些不适应,想到她刚刚说 害怕冰兽……
看起来,不像是作假了。
燕君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冰兽的嗅觉灵敏,别离开这个圈子就无事,况且你的实力不必害怕。”
苏凝忽然高兴了起来,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燕君赫闭上嘴了。
苏凝笑的 眉眼弯弯,道:“大师,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温柔。”
燕君赫黑了脸,直接背过身去。
苏凝笑的更大声了。
真好。
现在还能一起相处,一起坐在这里,真好。
哪怕是幻境也好。
苏凝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他可真温柔哪……
明明是无欲无求的样子,明明是冷冰冰的样子,却偶尔泄露出的温柔令人无法忽视。
细细想来,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他一直没有变。
上辈子万人敬仰的真佛转世,重启世界里人人追杀的魔僧,不论遭遇了怎样的对待,他都没有变。
恍惚中,苏凝想到了上一世,当她一遍遍无理取闹的纠缠他时,他也从未真的伤过她。
一开始是好奇。
一开始是探知。
一开始是无聊。
她在天上当了很久很久很久的母神,她创造了世界后任务卸下,便一直留在府邸里,种种花,种种草,睡睡觉。
时间太久了,久到人民对她的信仰逐渐衰弱了。
信仰衰弱了,她的力量也会衰弱了。
她睡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久,醒来的时光也是恍惚的,所以她生了怒。
她创造了世界,却被世界遗忘。
“呐,大师,你怎么会不恨呢?”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了以往的娇俏, 带着几分困惑。
燕君赫本来不想理会她的。
但是周围太安静了,冰兽还在外面,不能出去,必须要在这里呆一夜,所以他必须要跟她相处一夜。
说话也总比沉默好。
苏凝继续道:“我……我也以为我不恨的,其实我还是恨的,我给了他们一切,所有的一切,他们需要什么,我便创造了什么,我将我的力量分给他们,我告诉他们怎么修炼,我毫无保留。”
燕君赫不由自主的听进去了,在他的耳朵里,自动带入了家族。
这个女人实力强大,来历不凡,出自某个家族也是有可能的。
“我甚至还制定了规则,保护了弱者,我做了很多事,可是……我做完了我该做的事后,他们就逐渐忘记了我的存在。”
“他们不再敬仰我,不再信仰我,不再感恩,也不再惦记,他们就好像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一切,享受我创造的事物,然后开始斗争,为了利益而战,他们忘记了我初始的承诺。”
“我创造了一切后,力量衰弱了,我睡了一觉,睡醒后,发现他们都变了……所以我越来越弱了,如果继续下去,我迟早会陨落。”
失去信仰,她的力量便会枯竭,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分享出去造成的后果。
但,她创造的人开始背叛她了,不再愿意贡献信仰之力。
“所以,我生了恨。”
苏凝说到这里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她是母神,却有七情六欲,所以会难过,也会有恨意。
后面她恨了这些背叛她的子民,所以她袖手旁观,没有纠正错误,导致了人间展开了很多斗争,死亡的人太多太多,汇聚成了怨气,怨气加深,成了魔气。
所以,世间生魔。
所以……
真佛诞生,来惩罚她的袖手旁观。
这一切,就像一个死循环。
苏凝恍然大悟,却开始感受到了疼痛。
“无爱便无恨。”
苏凝一愣,抬起头,看向了燕君赫。
对面的人闭上眼,打坐,却继续说道:“做你该做的,不该在意就不在意。”
苏凝的手攥紧了,眼神闪过一丝凌厉,“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无怨无悔,他们所拥有的 东西都是我赐予的,我想收回来,有错吗?”
“无错。但错在,这个念头不该由你。”
“什么意思?”
“做错的人,必将受到惩罚。”
苏凝怒了,“所以你觉得我会被惩罚?!”
燕君赫终于睁开眼,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很漂亮,看着她的时候,令苏凝有一种要被溺毙的错觉。
“错在他,而非你。”
苏凝一怔,“所以,你要我什么都不要做?”
“不做,便无过。”
苏凝沉默了下来,认真的想着这六个字,仔细琢磨。
不做,便无过。
人间忘记了母神的存在,她的信仰之力逐渐减少,如果她不动怒的话,放任的话,这些人会彻底失去信仰,变得自私自利,忘记了人性本善,被利益驱使。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规则……
对了,她曾定下了规则,世事轮回,犯下的恶,必有惩罚,种下的善,必先结果。
她无需出手,那些背叛她的人,不遵守善的人,终将陨落。
所以才会有神罚,才会有渡劫,才会有无数人都无法成神, 那么她便是唯一的神。
苏凝突然间明白了,她错了 。
她低低的笑了起来,捂着脸,挡住了自己的神色,道:“是我魔怔了,太想要惩罚他们了,却把自己赔进去了。”
她错了,她心生恨意,便不再公正,开始厌恶所有的人,忽略了那些还一直敬仰她,遵循善意的人。
所以她也被自己定下的规则惩罚了,所以真佛才会诞生。
创造真佛的人,是她啊……
是她给自己的惩罚,最后她却爱上了这个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