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真是个丧门星,长着一张哭丧脸,我一看见她就觉得晦气,难怪她爹妈不肯要她。”
护工王大娘瞪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顾小小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
做义工的杨晴息事宁人的说道:“大娘,少说两句吧,来这儿的都是身世可怜的孩子,她们心里都憋屈呢。”
“别人都是爹妈死了没办法才把孩子送这个地方来,那丫头有爹有妈的就是不养。”
“听说是她爹妈都有残疾,没有抚养能力。”
“屁啊,撒泼打滚整了个残疾证明,其实就是嫌弃她是个不带把儿的。”王大娘叹了口气,“是个顶可怜的女娃,可惜就是不讨喜,让人怎么也同情不起来。”
杨晴也摇头叹息,她走到顾小小身边蹲下去帮顾小小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然后问道:“小小,怎么不去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儿?是不是苏家那两个小魔王又欺负你了?”
杨晴口中的苏家魔王是兄弟俩,老大今年十二,小的那个十一,是今年刚进孤儿院的新人。
孤儿院的传统,孩子们进了孤儿院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寓意从新开始。
偏偏院长是个起名废又对“大”,“小”这两个字情有独钟,于是苏家老大就叫苏大,苏家老二就叫苏小了。
一般的小孩儿初来乍到都应该有个低调的过渡期才对,苏家俩兄弟一来就张狂的像俩悍匪。
尤其是苏小,刚来孤儿院第一天就把院里最大的男孩子打的三天没下来床。
杨晴一提起苏家这俩兄弟的名号顾小小就已经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了。
“你别害怕,我带你去找那两个小子评理去。”
杨晴不由分说的拉起顾小小就走,也不问顾小小愿不愿意去跟人家讲理。
可是苏家俩魔王要真是能讲的通道理顾小小也就不至于挨揍了。
“苏小!是不是你又欺负顾小小了?”杨晴找到苏家哥俩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苏小吊眉抿嘴看着顾小小一脸的桀骜不驯。
杨晴又问苏大,“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大笑得温文尔雅,“晴姨,是苏小不小心弄坏了顾小小的娃娃,我已经找林阿姨帮忙修补那个娃娃了。”
杨晴狐疑的问道:“是这样么?”
苏大看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顾小小柔声说道:“小小妹妹,我替苏小给你道歉,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就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好么?”
不小心?谁会不小心用剪子剪掉布娃娃的脑袋?
杨晴看着苏大真挚的样子感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随即又开始暗自埋怨顾小小。
这么点儿事情却像死了亲娘一样,难怪王大娘嫌弃她晦气。
“好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再打架我就要去院长那里告状了哦。”杨晴说完就走了,她自以为是平息了一场战争,却不浑然不知已经挑起了另一场新的事端。
等杨晴走远,苏大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和气友善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几岁孩子脸上的阴鸷表情。
啪的一声脆响,顾小小顿时感觉耳朵嗡鸣,脸颊火辣辣的疼。
“你还敢去告状?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苏大抓着顾小小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顾小小又瘦又小,拎着她不比拎一只鸡崽子费力气。
苏小冲着顾小小扮了个鬼脸,小孩子无知无畏很可爱,但是他们邪恶起来也是无底线的。
顾小小被苏大扇了一巴掌也不反抗,只是低着头小声说道:“把我的布娃娃还给我。”
苏大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苏小却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的说道:“你的破娃娃让我扔了。”
“扔哪了?”
“我不告诉你。”
“把我的娃娃还给我。”顾小小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双眼似是一潭死水,王大娘说的对,她看起来真的特别丧气。
苏大来孤儿院的第一天就注意到顾小小了,孤儿院里有几十个孩子,在孤儿院待的越久的就越是八面玲珑,他们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因为只有讨人喜欢才能吃饱饭,少挨打,也能早点被人领养离开这里。
所以孤儿院里的每一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脸,走到哪里都是欢声笑语,好像孤儿院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地方,是一个可以用小学语文课本里所有的赞美之词去描述的地方。
在他们的课本上小蝌蚪最后一定会找到妈妈,丑小鸭也一定会变成白天鹅,
只要荡起双桨阳光就会撒在海面上。
最可笑的是那个假期来做义工的老师竟然让他们这些没爹没妈的孩子去歌颂父母的伟大,作文本上全都是我爱我家,我爱我的老师,我爱我的爸爸妈妈,就算是三岁就进孤儿院的老幺也能写出八百字的作文去赞美他那远在天堂的妈妈。
曾被转手七家孤儿院的苏大知道,那些积极阳光向上的脸全都是面具,每个人都在营造一种幸福的假象,虚伪的让人恶心。
反倒是顾小小这张丧气的脸反而让他看着很舒服。
有一件事情让苏大印象特别深刻,就是那节语文课,老师要求大家以为题目写一篇赞美孤儿院的作文,这是要交到省里给各级领导们看的。
快到下课的时候苏大作为课代表开始收作业,收到顾小小的时候看到她的作文本上用满贯整张纸的大字写着“我没有家”。
“你就这样交上去?”
这是苏大第一次跟顾小小说话,顾小小抬头看了他一眼有迅速低下头去小声问道:“不行么?”
“我劝你还是从新写一份。”
顾小小把作业本拿回来撕掉之前那一页然后埋头写了几个字又交给苏大。
这一次苏大也没看她写的是什么就那么把作业交给了老师。
后来苏大又看到顾小小,她站在教室门口手里举着作业本,好多人围着她,苏大也挤进去看热闹,然后看到顾小小举着的作业本上赫然写着:去你码的。
标题处却工工整整的写着:我爱我家。
那天被老师拎到门口罚站的顾小小跟今天站在他跟前讨要娃娃的顾小小一样都是麻木的死鱼脸,被打的时候也还是这样,苏大从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第二种表情。
挺有意思的。
苏大对顾小小说道:“这样吧,你给我笑一个我就让苏小把你的娃娃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