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一怔,手上动作不由停顿住了。
他们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见宋佳人衣着不凡,也没敢轻举妄动,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叶少恒,等着他的指示。
叶少恒目光落在宋佳人身上,眼底划过一抹惊诧,随即拱手行礼,“见过瑞王妃,见过公主。”
宋佳人没理会他的虚礼,开门见山地问,“叶公子为何要来药铺闹事?”
她一开口已经表明了个人立场,站药铺老板这边。
尤其是刚才,看到这些侍卫想对一个孩子动手,她心里很气愤。
叶少恒对上她忿忿不平的眼神,从容不迫地回道,“王妃有所不知,家父前些日子身体不适,用了百草堂开的方子后,病情突然加重,不仅高烧不退,还胡言乱语,眼看着命在旦夕,我也是替家父来向掌柜讨个说法。”
他五官长得俊逸,配上一身华服,倒也算得上温润如玉,但是宋佳人看他第一眼就不太喜欢他,总觉得他的眼神透着几分阴戾之气。
“叶公子,敢问太傅得的是什么病?用的是什么方子?本王妃不才,却也略通医术,兴许能看出其中端倪。”宋佳人视线瞥过倒在地上的药铺掌柜,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责任在药铺,本王妃定会替太傅讨个公道。”
“是啊叶公子,我四嫂的医术很好,她定会为你讨公道!”楚珊珊以前见到叶少恒都躲得远远的,这还是头一次主动跟他搭话。
虽说宋佳人的药方还没有让她瘦出魔鬼身材,但是她相信只要加以时日,自己也能像宋佳人一样瘦。
她对自己有了信心,见到暗恋对象自然也有了勇气。
叶少恒听楚珊珊这么说,沉吟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宋佳人,“这是百草堂掌柜开的药方,还请王妃过目,若是药方没有问题,许就是百草堂卖的草药有假。”
地上,百草堂的掌柜挣扎着坐直身体,哑声道,“百草堂是草民的曾祖父一手创办,他一生行医布善,我们这些后辈谨遵他老人家的教诲,虽没能达到悬壶济世的高度,但是问心无愧。草民可以拿性命担保,这些年从来没有卖过一根假草药,还请瑞王妃跟公主殿下明察!”
在见到宋佳人之前,掌柜的也跟全云苍百姓一样认为瑞王妃貌丑无德。
然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宋佳人虽然长着一张稚嫩小巧的肉包脸,言谈举止却端庄得体,气场上完全不输公主和太傅之子。
哪怕才见第一面,他心下对宋佳便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认为她可以救他们一家人。
宋佳人低头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额头处的伤口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你家可有药箱?我先替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话间,她把药方往怀里一塞。
这个时候,救人要紧。
蹲在掌柜旁边的小女孩立刻爬了起来,“有的有的,我去拿!”
“顺便拿点盐水过来。”
“好!”
小女孩很快就把药箱拿过来了,宋佳人打开药箱,取出纱布蘸了盐水,替掌柜额头的伤口消毒,上完药膏后,又拿纱布替他包扎好。
“伤口最近几天不要沾水,否则很容易感染发炎……”她话才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笑着道,“掌柜有祖传的医术,应该不需要我叮嘱这些。”
在云苍,想开药铺也不是那么容易,对经营者的要求很高,必须有十年以上的行医经验。
这位掌柜祖上三代都是大夫,想来他的医术也不差,她这是前世的职业病犯了。
“王妃处理伤口的方式很特别,不知师承何人?”
“小时候跟着我娘亲学了一点皮毛,倒在掌柜的面前班门弄斧了。”
“王妃过谦了,您的母亲是神医,草民哪能跟她相提并论。”
掌柜行医多年,对宋佳人母亲的名讳还是很清楚的。
宋佳人跟他聊了一会儿,觉得他为人很忠厚,根本不像是会卖假药的人。
“对了,还不知道掌柜的怎么称呼?”
“草民姓王,贱名孝荣。这是草民的夫人王郑氏,女儿王芝华。”
“王掌柜,幸会,我今日来药铺是想找几味药材。”宋佳人说着,对他报了好几种药材的名称。
王孝荣眉头皱了皱,缓声道,“王妃要的几味药材都很罕见,草民这里也没有现货,不过若是王妃不急用的话,草民明日去收药材的时候,一定帮您留意这几味药材。”
“那就多谢王掌柜了。”宋佳人解决了药材的事,站起身后,才打开叶少恒刚才给她的药方,低头看了几眼,“这方子是大承气汤,既然太傅得的是便秘,那应该不是多大的问题啊,怎么会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楚珊珊听完她的话,不解地问,“四嫂,便秘是何病症?”
“就是阳结。”宋佳人想了想,又换了个通俗的说法,“嘴里没少吃,下面却排不出来,只进不出,叫阳结,这么解释应该懂了吧?”
在古代,便秘是一种富贵病,因为官员们吃得好,有人一日三餐都是大鱼大肉,吃完还不运动,很容易屎燥,导致后不利。
而大气承汤这个方子又特别猛,叶太傅作为上了年纪的人,可能是一下子受不住,所以才倒下了。
叶少恒原本并不相信宋佳人会医术,刚才见她替王孝荣包扎的手法娴熟,还通过一张药方就准确说出他父亲的病症,让他不得不信服。
“对我父亲的病,瑞王妃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医治?”
宋佳人撇了撇嘴巴,视线扫过旁边的侍卫,将药方还给叶少恒,推辞道,“我对这种病症也只是一知半解,万一治不好太傅的病,我怕会落得跟王掌柜一样的下场。太傅府家大业大势力大,叶公子不如另请高明。”
叶少恒并不愚笨,一下子就听出她是在暗讽他仗着太傅府的势力来百草堂欺压无权无势的百姓。
他敛了敛眉峰,对着王孝荣的方向微微一作揖,“王掌柜,适才是在下鲁莽,不过你放心,今日药铺的损失全都算在太傅府头上。”
王孝荣哪里敢接受,忙不迭回道,“叶公子言重了,太傅病情久治不愈,草民确实也有责任。”
他这话刚说完,宋佳人便不认同地把话接了过去,“王掌柜,医者有仁爱之心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当冤大头啊。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当然该负责到底,但如果不是,谁也不能摁头屈打成招,叶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妃教训得是。”叶少恒听出她是在敲打自己,满脸歉意地回道,“是我太过心急,没弄清楚家父病情加重的缘由,就跑来找王掌柜算账,还请王掌柜见谅。”
说着,又朝王孝荣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王孝荣诚惶诚恐道,“叶公子折煞草民了,草民先前没有弄清楚太傅的身体情况便擅自用了太承气汤,若太傅身体真有什么问题,草民也难辞其咎。”
宋佳人看着这个场景,无奈地扯了下唇角。
也对,王孝荣就算没有错,在权贵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他很清楚,她今日路过这里纯属偶然,保得了他一时,也保不了他一世。
如果真的得罪了太傅家的公子,日后百草堂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王柜掌,你去收药材几日能回?到时候,我也好过来找你。”
“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个月,草民回来后定将药材亲自送到瑞王府。”
“不用不用,我半个月后过来找你。”宋佳人立刻拒绝他的好意,然后对绿舟一招手,“绿舟,咱们走。”
她下次还想用取药材当借口出府溜达呢,怎么能让他把药材送去府上?
叶少恒见她要走,顿时急了,“王妃,家父病重,可否请您前去府上一看?”
楚珊珊见宋佳人没有答谢,伸手晃了晃她的胳膊,小声劝道,“四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去太傅府看看嘛。”
宋佳人嘴上说要走人,其实是为了灭一灭叶少恒的威风。
现在见楚珊珊也替他求情,她故意沉默了几秒钟才点头道,“叶公子要是信得过我,我便去试试,只是不能保证一下子治愈太傅。”
叶少恒顿时欣喜地回道,“不管结果如何,太傅府都会好好答谢王妃!”
宋佳人歪了歪头,“救人如救火,叶公子赶紧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