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太后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她好期待啊!
想必,她特意派去,给宗政逸送口信的雀鸟,这个时间,消息应该已经带到了。
此时,应该心急如焚地,正急着赶回来吧?
静安寺。
半个时辰前,苏映月刚离开。
江右相站出来开口解释:“抱歉,净空大师被雷劈中两次,桉木女帝为了苍生不得不去,但宗政帝会留下施放完这些素馅包子。”
没有办法,宗政帝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场面上的话,还是需要有人和百姓们说清楚。
“哎,三姐一走,剩下的素包,可能不够分了,后赶来的百姓,怎么办?”苏映海故意愁苦地扬声道。
不少特意赶来的灾民,听到这句话,顿时炸了锅。
“我们怎么办?”
“我们一家老小,连夜赶路来,就是想吃口包子救命的啊!”
“我家孩子小,能不能先给孩子一个包子?”
……
百姓的暴乱,在宗政逸意料之中。
江右相不解苏辅承为何突然煽动百姓,但还是在失控前一刻,替宗政帝解释道:“安静,不是宗政帝不愿意施放,而是只有桉木女帝可以隔空取物。”
苏映海抬手压了压,看向了一旁的沙弥:“静一静,桉木女帝和宗政帝皆尽力了,贵寺是不是该为灾民们略尽绵薄之意?”
沙弥局促地迎向一双双枯槁的眼睛,想着师父是得道高僧,应该会同意吧?
另一个管事僧人,不停地对小沙弥使眼色。
只可惜,他眼睛都快眨巴抽筋了,小沙弥都没看他一眼。
“阿弥陀佛,小僧这就去熬粥。”小沙弥说着,便向寺院厨房跑去。
百姓闻言立即安静了下来,虽然粥不如包子扛饿,但是好歹可以垫垫肚子,不至于饿死。
宗政逸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但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过。
下一刻,他看向了苏映海交代道:“苏辅承,核算剩下的素包和寺庙里的粥,还够分给多少百姓。”
管事的僧人闻言,脸色都绿了。
虫灾鼠患如此严重,若是将寺庙里储备的米粮都派送完了,他们该怎么办?!
他随即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便想找借口:“阿弥陀佛,施主……”
“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定是赞同的吧?”宗政逸幽深如寒潭的眸子,忽然闻声转了过来。
炎炎夏日,管事僧人瞬间如堕冰窟,僵硬惧怕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人莫慌,京城还有四个粥棚。”江右相适时地补充道,安抚了再次不安的百姓。
百姓们松了一口气之余,心底一阵忐忑。
毕竟,分不到的人,不仅意味着还要再赶半天的路,还要重新排队。
像他们这些饿得久了的人,虽是半天的工夫,但是足够要他们的命了。
苏映海核算完素包,又走向了寺院的厨房。
管事的僧人见了,立即紧张地跟过去,但是为时已晚了。
苏映海常年与数字打交道,只是转悠了一圈,便已经完成了估算。
回到宗政逸身侧回禀了:“宗政帝,素包还够一百人,静安寺的米粥够两百人。”
宗政逸轻点下颚,看向了三百人开外,瘦骨嶙峋的百姓。
他很清楚,剩下的这些灾民,也许有一半的人会死在路上,但是为了全局着想。
为了让一众百姓们,彻底明白,究竟是谁能将他们从绝望中拯救出来。
这样的牺牲,必不可少。
若是他此时动了恻隐之心,将来他们的嘴便会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刀,刀刀捅进苏苏满腔真心里。
若是可以,他不想让苏苏的世界,变得同他一般污秽不堪。
苏映海眼底划过一抹于心不忍,张了张嘴,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没见过血,所以心不够狠,但是以他今日的地位,也清楚流言杀人不见血,三姐只要一天为帝,恐怕永远会成为箭靶子。
但,没了这尊贵的身份护着,她便又不能拥有不被人打扰的爱情。
人是自私的,所以他选择了缄默,成为了宗政逸一样的刽子手。
再说回京城,高僧净空和苏映月这一头。
因着净空的危言耸听,加上如兰太后的人,隐秘在人群里一直推波助澜。
因喝了粥棚的粥,而染上瘟疫亡故的家属们,情绪终于失控了。
不少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石子,砸向了苏映月。
千钧一发,明黄色凭空出现,挡在了苏映月身前,他用后背生生地挡下了百姓们的石子。
百姓们看见宗政逸一身龙袍,矜贵的气质浑然天成,让他们不敢直视,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了手。
净空有了百姓的支持,即使见了宗政逸,依旧故作高深地说:“宗政帝,你身为华夏之主,难道要不顾万千百姓的安危,而选择偏帮这祸害了华夏的妖帝吗?!”
话落,百姓们再次躁动了起来,纷纷扬声道:
“烧死这个祸害!”
“杀死这个妖精!”
“杀了她……”
人群一浪高过一浪。
雅间内的如兰太后,即使是茶杯,也遮不住她得意挑起的嘴角了。
阿逸,这是他的选择了吗?
虽然有点嫉妒苏映月,但是看着她被万人唾沫,心里微微舒服了些许。
被自己呵护的百姓,撤下神坛,眼底尽是厌恶,嘴里全是谩骂,这感受不错吧?
“真是胡闹!”她身侧的儒亲王猛然起身,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阿逸,果然是被这妖孽迷了心智!
他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帝王失去了民心意味着什么吗?!
“阿言,净空大师也说了,迷人心智。”如兰太后起身,一边伸手帮他顺气,一边开口安慰着。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是一个帝王轻易可以被蛊惑,做出不利于江山社稷的事,那么还适合坐这个皇位了吗?
儒亲王脸色难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如兰太后终于觉得心底畅快,憋屈了这么久,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眸光欣赏地再次落在了苏映月的脸上。
这就是肮脏的人性,绝望吧!
苏映月看向百姓们的眸光微凉,她虽不愿低估人性,但是生死攸关面前,这便是人性。
她真的要为这样一群人,坚持人人平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