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母S？”
尤雾忍不住抬着指尖蹭上了面前的白色墙纸, 随后食指指腹沿着那凹凸不平的痕迹划了过去。
“所以这层就是C区那个冒……那个S住的地方？”
尤雾没偏头，也不知道到底在问谁。
鹿颜还在盯着楼梯口渐行渐远的轻微动静，而白央却下意识点了两下头, 几秒之后才缓缓抬头正对上了尤雾的眼睛。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冒牌货’这三个字的？”
“……”
尤雾心说,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跟他差不多一般大, 说出来的话却总跟他那个高冷到不行的哥哥似的，句句惊人。
说高冷倒也不是, 至少在他自己这里, 鹿颜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偶尔沉默。
至于白央的疑问尤雾也不好再反驳回去, 只好轻轻咳了一声嘴里糊弄了几句。
“对了, 你们几个来第2校区不是还没几天吗, 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是冒牌货？”白央忍不住偏头舔了下嘴角，似乎想到了某件更可怕的事情，猛然瞪大了双眼，抬着胳膊直冲冲地指向了鹿颜和尤雾, “难道！！”
鹿颜虽是背对他们两人的, 但在这句“难道”过后, 他的肩膀还是不自觉地僵了下。
而这一个小小的停顿, 尤雾的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他直勾勾地盯着鹿颜的眼睛，仿佛在这瞬间生出了无数个疑问。
要是被白央发现了真实身份怎么办。
要用极端的方式威胁她？还是用个人积分利诱她？
但他们那点分，够干嘛的。
鹿颜的眸子稍稍暗了下, 转头盯着白央的脸, 吞了下口水。
“难道什么？”
“难道那个冒牌货去过A区？？？？”
鹿颜：“……”
尤雾：“……”
尤雾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这姑娘多多少少是有点傻。
不然他跟他哥的身份今天可得折在白央的手上了。
鹿颜的双眸重新亮了下：“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央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脖子, 漂亮的眼珠转了几下, 移开了视线。
显而易见的心慌。
尤雾扬着嘴角对着白央的侧脸长“哦”了一声。
“那我就明白了, 原来你跟我们一样也是偷偷进来的啊。”
语气平缓，完全没有质问的意思。
见白央红着脸不肯说话，尤雾才彻底放松了下来，抬手轻轻拍了拍白央的肩膀。
“别这么紧张，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鹿颜忍不住白了尤雾一眼。
什么不是好人，至少他自认为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身子正，影子也不斜。
而至于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也纯粹是为了调查一些情况。
鹿颜强行安慰了一遍自己，随后清着嗓子说道：“行了，想办法怎么出去吧，别忘了系统提示里已经把我们的名字都公布出来了。”
“对对对。”尤雾连连点头，挑眉看着白央：“你不是C区的领导者之一吗？把我跟我哥从这破楼里弄出去应该不难吧？”
“你哥？”白央愣了下，转头看向了鹿颜，“你是他哥？”
“嗯。”鹿颜回忆了一下，好像他跟白央之前的交流中确实没透露过他和尤雾之间的关系。
一是他懒得说，二是觉得没必要。
但白央无妨，从确定了她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孩之后，鹿颜已经自动将她划进了他们7个人的阵营之中。
但白央却不这么想。
她沉默了一小会，最后低下了头。
“啊？”尤雾扁了扁嘴，想了半天都没觉得自己有说错什么，“他是我哥又怎么了？有问题吗？”
尤雾打趣完，还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随后看着鹿颜又笑了下。
“你别说，在一起生活久了，可能看上去还真的有点夫妻相了。”尤雾说，“是吧？哥？”
“……额。”白央愣了下，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鹿颜。
鹿颜这回是真不想再理尤雾了，他点了下白央的胳膊，问道：“不出意外的话，8楼这一层应该没有监控吧？”
白央摇了摇头：“没有，怎么说那个冒牌S现在也算是C区的领导者，他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监控。所以……你们是要干嘛？”
“那正好，反正现在也出不去这服务区，干脆直接待到晚上再说。”鹿颜歪了下脖子，忍不住用手按了按眉心，“我有点困，先随便在这儿找间房间休息一会。你们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接着聊。”
“……哈？”尤雾干瞪着眼。
“……”
白央不由自主张大了嘴，三观都快到崩塌的边缘线了。先抛开两个A区底层玩家不说，光是刚刚整个游戏服务区的系统提示，就能把鹿颜和尤雾两个人的名字喊个十来遍。
可这两大爷却压根没当回事，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打起了8楼休息处的主意了。
是她见识短了？还是现在的新人胆子都已经这么肥了？
没等白央反应过来鹿颜扭头就走，沿着白墙时不时推两下旁边的白色大门。
*
等到鹿颜的背影消失在了8楼的某个房间门口，尤雾才突然沉下了脸。
“白央，有人告诉过我，你十年前就已经在这个系统里了。”
白央很快皱了下眉。
虽说很多人知道她在这系统里呆过很多年，但说的这么有零有整的，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尤雾对白央的表情并不意外，他又偏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楼下的红色警报依旧闪着光，整个1楼大厅门口排成了两行纵队。
看上去像是再验证每个人的身份。
尤雾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回眸看向白央：“那个时候，你还是个普通玩家。对吧？”
“我……我……”白央抿着唇，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我记不清了，时间太长，很多事我都忘了。”
确实忘了。
受到修复bug的影响，白央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异度高校游戏系统里的普通玩家，忘记了那两位曾经帮助过他们兄妹两人，排位名次位居整个系统前列的S级游戏G.M的名字。
现如今，系统大大小小的bug修复次数已经不下万次，她也快要忘了她在这个游戏系统里，已经呆了整整十年。
尤雾目睹着白央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自然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向了远方，几秒之后，尤雾才缓缓动了动嘴角。
“别说是你记不清过去那些破事，我自己又能比你好到哪里去……”
“什么……”
“没事。”尤雾吸了吸鼻子，冲白央笑了笑，“总之今天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跟我哥说不定这会已经不知道在哪了。”
白央抿了下唇，摇了摇头，“用不着谢我，如果你们非要谢的话，那就谢谢那两位游戏G.M吧……我知道你可能听不懂，但是没关系，等我想起来了，我就把之前的事都讲给你们听。”
尤雾又问：“为什么是我们？”
白央看上去有些委屈，又好像有些害羞。她抬手将耳朵前散乱的头发重新捋到了耳后。
“因为我觉得，你们跟那两位很像。”
尤雾静默了一阵，随后抬手揉了两下白央的刘海。
“你很像我曾经的一个朋友。”尤雾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微妙，“也不知道那对兄妹有没有拿我们当过朋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谁知道呢。”
白央没再开口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同尤雾并排站在了服务区8楼的窗户旁边。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白央的语气重归如常，终于有了些C区领导者的严肃，“曙殪游乐场最恐怖的不是那些刺激惊险时常有意外发生的娱乐项目，而是黑夜。”
尤雾没回头，只是稍稍眯了下眼睛。
“黑夜？”
“嗯，这是C区一直以来的规定，所有玩家只能在晚上8点过后进行游戏。”
“那些娱乐项目大部分晚上都不运转的吧，更何况——”
“不，你误会了。”白央突然打断了尤雾，扭头盯着他的鼻尖，“我说的游戏，并不是指那些可有可无的游戏设施……而是比这些更恐怖的东西，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
*
游戏服务区外，违规的警报声接连不断响了2、3个小时。
鹿颜倒在某个空房间的床上，睡得并不踏实。
墙上的钟表指针擦着旁边的木质边框敲了整整7下，但窗外丝毫没有一丝夜幕来临的预兆。
也许是这白光还有些刺眼，鹿颜缓缓起身还是忍不住半眯上了眼睛。
房间外的敲门声伴随着尤雾时轻时重的步伐逼近了过来。
“醒了？”尤雾的声音很低，“已经过了7点了，那个G.M好像也已经走了。”
鹿颜皱了下眉，“……不是违规了吗？游戏系统什么时候还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了？”
尤雾没忍住笑了下，随后靠了过来帮鹿颜整理好了微微皱成卷的衣摆。
“我们藏得太好，那游戏G.M实在找不到人，只能说是系统临时出了bug。”尤雾懒懒地靠在了旁边的衣柜上，“然后就走了。”
“真的？”鹿颜满脸不敢相信，盯着尤雾的脸看了许久，“没骗我？你和白央真没对人家怎么样？”
尤雾摇了摇头，“哥，我现在可就是个最底层低下的普通玩家，白央虽然在这系统里这么久混出了点地位，但怎么说也就是个游戏玩家，我们能对系统的G.M做什么？你说是吧？”
鹿颜没回答，半信半疑伸了个懒腰，睡意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不管尤雾说的是否属实，至少对他们来说，确实也没什么坏处。
鹿颜懒得再想，只好扭头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外套。
“快到时间了，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们两人这趟算是白来了。
唯一收集的信息少得可怜，还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东西。
鹿颜长叹了一口气，随手将外套披在了肩上。
“那走吧。”
“嗯，好。”
尤雾轻笑了下。
*
4小时前。
曙殪游乐场服务区大楼第8层。
这里没有监控，但在某间房间的墙角有着一个圆形警报器。
刺眼的红光依旧在闪，尤雾沉着脸，抬手按下了警报器上的按钮。
没什么办法的话，那就再赌一次。
于是，双重的警报声响彻遍了整栋大楼。
【警报警报，第2校区——A区玩家：尤雾。出现二次违规，识别身份数据出现异常。】
【已将该玩家个人信息移交至异度高校游戏系统内核区大楼后台。】
滴滴滴——
这房间里的浅色窗帘是拉着的，透不进多少光。尤雾也没开灯，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墙上有白光印进来。
一瞬间有些刺眼，尤雾忍不住抬手挡住了一只眼睛。
下一秒，那个由特殊字符组成的鬼脸出现在了他面前，这次没笑，嘴角反而是往下咧着的。
看上去，这系统见着尤雾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经内核区大楼后台检测，该玩家身份已验证成功。第2校区——A区玩家&S级游戏G.M，请问有什么能帮助到您。】
这系统音跟平日里听到的都不同，尤雾却听来熟悉，细想一番过后才意识到当时5星难度的实验室出现bug，那时他们听到的系统提示音。
也是这样的声音。
至少听上去亲切了许多。
尤雾愣了下，嘴角上扬了许多。
尽管他们身为普通玩家，但在某种威胁到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能够联系到系统的内核大楼。
看来他这次是赌对了。
【这里是异度高校游戏系统内核区大楼，请问有什么能帮助到您？】
这是尤雾第一次听到代表了疑问的系统音。
“帮我查一下楼下那个G.M是负责哪个区域的。”尤雾说。
滴滴滴——
几秒之后，墙上的鬼脸自动转换成了个人信息表，内容齐全，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成为的游戏G.M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而在这些表格下方，居然还带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眉眼锋芒，身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层纯黑色的西装。
左胸口别着胸针。
只不过这胸针看上去和汪真的不太一样。
“之前的系统提示都没有曝光所有玩家或者G.M的照片，为什么我可以看到？”
【此人为异度高校第2校区游戏G.M，等级判定：普通。】
【而身为S级游戏G.M的您，将有一切权利查询系统内部玩家以及普通G.M的信息及照片。】
“知道了，那就让楼下那个从哪来的回哪去吧。”尤雾打了个哈欠，走向窗前低眸看了过去。
不出两秒，整个服务区内的广播里立刻传出了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系统出现bug，违规玩家数据已重置。】
……
*
楼下聚集的人堆瞬间泄了气，瘫的瘫，骂的骂，瞬间乱成一片。
和墙上这个信息表里模样一致无差的男人也松了口气，真的是从哪来的就坐着车回哪去了。
等到一切平定下来，尤雾才轻眨着眼睛，眼珠子跟着转了好几圈。
那鬼脸再次出现，一动不动地印在尤雾对面的白墙上。
“对了，你刚刚的意思就是……十年前的资料我是不是也能看？”
白墙忽闪了两下，看上去不太想理尤雾的样子。
不过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尤雾的身份地位之下。
【S，您想查询十年前具体关于哪些的详细资料，系统将尽最大能力为您服务。】
“我男朋友的。”尤雾脱口而出，清了下嗓子又说：“鹿颜。”
【S，与鹿颜相关的资料已为您重新整理，是否投屏至您所在的位置。】
“其他内容不需要，我只想看他这十年里的所有照片。”
……
等了一阵，墙上的内容依旧没变，尤雾冷不丁往那鬼脸上瞥了一眼。
下一秒。
【警报警报——】
【S，系统内部标注，禁止同级游戏G.M有任何与游戏场景内无关行为。】
翻译成尤雾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是——
【系统内，禁止两位S级游戏G.M光明正大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