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系统修复bug结束的最后一天, 整个男生宿舍区的走廊里再次喧闹了起来。
有串着宿舍商量着怎么从下一场游戏里活下来的，也有一些精神萎靡板着脸从楼梯间匆匆路过的。
简而言之，没谁心里是高兴的。
等到系统提示声匿下去, 尤雾才懒散地推开了一侧紧闭的玻璃门, 风带斜了雨丝, 转头就扑在了他的脸上。
尤雾却像没事人一样偏头往隔壁大三男生宿舍楼的白墙上看了过去。
系统心情好的时候，这面墙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面砖墙。心情不好容易抽抽的时候, 那墙上的内容能分分钟气到你原地升天。
但是这回, 尤雾他们并没有被气到升天，而是成为了系统bug修复过后的宠儿。
【尤雾, 个人积分共计140分。】
【尤之, 个人积分共计130分。】
【赵彦, 个人积分共计129分。】
【鹿颜，个人积分共计115分。】
……
尤雾皱了下眉，“入学基础5分，4星难度那场游戏把命都差点搭进去也只有35分, 三天前的5星难度游戏更别说了, 我们压根就没通关……所以哪来的这么多分？”
不仅他们如此, 汪真顾妄和段羽超三个人的个人积分也比预计中的多了足足40多分。
现在想来, 的确是这游戏系统搞的鬼没差了。
40分，等于系统白给了一个难度3星的游戏积分。
可为什么呢？
系统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不是说bug已经修复成功了吗？”顾妄同样有些惊讶，他套了件外套走过来盯上了隔壁楼的墙, “我们之前也没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游戏系统完全没有必要给我们加这么多的分啊……”
这系统会这么好心的将这几个快要被异度高校以“差生”名义除名的几位，直接保送到了排行榜的前几名？
无论他怎么想, 都觉得不大靠谱。
“先不管这bug有没有修复好,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搞清楚我们抽到的那些正位逆位的卡, 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汪真抽回了手。
无论如何，那卡牌绝对不止是为了测试你运气好不好的工具。
汪真看了一眼鹿颜，自然而然地点了下头。
*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在教学区了，现在过去拿一下。”汪真又冒出来一句。
尤雾撇了撇嘴，一脸无奈地捂住了脸。身为游戏G.M，确实有权利查询游戏系统里所出现的有用信息没错，但是——
大哥，你这理由说出来，真的会有人信？
会有人信？？
“行，那我们也收拾收拾，回头咱们在图书馆1楼门口集合就行。”段羽超挽起了袖子，随口回了一句。
尤雾的肩膀僵了下，撑开十指指缝，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段羽超一脸平静的脸上。
也是，整个屋子5个人，就有2个压根什么都不知情的傻大个。
自然也不会往歪了想。
尤雾直了直身子放下手，清了两下嗓子胡乱“嗯”了一声。
等到汪真整理好东西下了楼，鹿颜才坐回凳子上捏了捏眉心。
看上去有些不安。
“哥？你没事吧？”
鹿颜依旧沉默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面色略显苍白，有些无力地弯腰趴在了木桌上。
*
大四的男生宿舍楼旁就有一条新修的小路，两边都是些灌木丛，唯一冒尖的几个花骨朵也已经逐渐枯萎，一眼看过去有些凄惨。
这片细雨朦胧中，尤雾还是看清了一行各奔东西的黑影。
他知道那些都是跟他和鹿颜一般大的普通大学生，但同时也是会随时被游戏系统所舍弃的普通玩家。
想到这里，尤雾没忍住叹了口气。
“……”鹿颜没动，只是余光稍微往右边斜了一眼，汪真一走他们几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凝固，没人愿意再主动开口。
哪怕聊点别的话题也行。
十分钟后，尤雾终于吸了吸鼻子，站在屋子中间说道：“在这里愣着也不是什么办法，我还是先回去找我室友跟小之他们两个，顺便再整理一下自己之后要带的东西，到时候……咱们图书馆门口见吧”
鹿颜这回才缓缓抬起了脸。
尤雾又瞅了一眼顾妄，“喂，我知道你有话想跟我哥说。”
“……”
“你真不打算跟我说声谢谢？”尤雾又眯了眯眼睛。
怎么说他和鹿颜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不止重组家庭的普通兄弟那么简单了。
但顾妄心想，谢个屁。
尤雾虽说跟顾妄接触的时间并不久，但他还是多多少少能从别人的嘴里了解到这人的大致性格。冲他刚刚那副充满了挑衅的眼神，顾妄能谢他那就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所以，尤雾压根也没想等到任何回应，他转身轻拍着自己触雨微潮的袖口，下意识咳了几声，回头又看了一眼鹿颜。
“哥，那我们等下就在图书馆门口见吧。”
“外面雨大，别忘了带伞回去。”鹿颜笑了笑。
尤雾点了下头，伸手拿过了靠在墙边的透明雨伞，转身消失在了宿舍门外。
站在一旁的段羽超转了两下眼珠，自觉端起了门外带着少量血气的水盆。
“那什么，我去把水倒掉……然后……然后我也不回宿舍了，直接去图书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也尽早出门吧。”
说完，他也跟着尤雾的身后消失在了门口。
*
宿舍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这次多了一份沉静。
鹿颜头也没抬，微微眯着眼睛：“有话说？”
顾妄没回答，只是将尤雾刚刚坐过的凳子挪到了自己这边。
“嗯。”
“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阿颜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顾妄突然张了张嘴，端起自己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下去，“但我还是想正式的问一句，你会拒绝我吗？”
“会。”鹿颜连犹豫都不曾犹豫片刻，直接脱口而出。
“因为尤雾那小子？”顾妄的表情却意外平静，好像提前得知了这问题的答案。
鹿颜没再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比起再说一句肯定的语气词，倒不如让顾妄自己消化消化所听过的内容来的实际。
僵持了2分钟后，顾妄突然笑了出来，起身伸了个懒腰，“看来我这初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要结束了。”
“……”
这瞬间，不知为何，鹿颜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尤雾曾经打趣过他的话。
“你这拒绝人的方式还真是跟以前一点儿都没变啊，永远都是那么的狗血……”
为了像尤雾所说的那样狗血，鹿颜清了清嗓子，站起来一本正经盯上了顾妄的脸。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更好的。”
于是，顾妄整张脸更绿了。
“……”他顿了下，很快闭上了眼睛。
*
图书馆的大门依旧敞开着，汪真是第一个到的。他指缝间夹着一张米白色的卡片，上面的内容似乎并不令他愉快。
几分钟后，汪真沉着脸将卡片撕了个粉碎，尽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鹿颜是最后一个到的，这个时候的雨也小了些。
穿梭在校园的小路上，来来往往参加游戏的玩家人数依旧不减最初，但没什么人愿意理会这几个突然集中在图书馆1楼大厅外的几个人影。
“我到的早，刚刚闲的没事干就在图书馆3楼随手翻了几本书，别说，还真让我查到了那什么‘曙殪’卡牌的真正意思了。”汪真说完转头瞅了鹿颜和尤雾一眼。
尤雾和鹿颜之前不是没来过图书馆，3楼的阅览室里早就一片狼藉，书架和墙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点，别说是随手翻阅几本书，就连封皮上的书名能看清楚的也寥寥无几。
你真是好一个随手。
尤雾听的有些想笑，但无奈周围人太多，他只好搓了搓脸，移开了视线。
“曙，代表着曙光，大概就是新生的意思。但是这个殪字，却代表着永无轮回的死亡。”汪真又说，“三个牌面也有不同的意思，正位星辰牌面的意思暗示了某种结构的模式下需要做出改变，逆位的话就恰恰相反，越抗拒越存在。”
尤雾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星辰卡。
逆位。
越抗拒就越是存在。
完全跟他的一切都正好对上了，他抗拒系统，但他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逆位的圆月卡呢？”尤雾走上了台阶。
汪真偏头看了尤雾一眼，“书上说是用最消极的方法去填补内心深处的空缺。”
鹿颜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剩下几人将汪真围了整整一圈，只有尤雾侧着身子靠在了门口的石柱上。
*
“那上面好像沾着雨水。”鹿颜抬手摸了摸旁边的石柱，示意尤雾往前稍微走两步。
尤雾没动，只是偏头嗤笑了一声，将鹿颜拽着胳膊拽到了自己身边。
“用最消极的方法去填补内心深处的空缺？”尤雾扬了扬嘴角，“鹿颜，你就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过了整整两年？要不是进了这游戏系统，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喜欢我？对吗？”
鹿颜后背一绷，似乎没意料到尤雾能扯到这些往事上去。
那两年来，他确实不太好过。明明时刻都想着尤雾那略显张扬的粉白色碎发，想轻轻触碰着他那冰凉的皮肤，想一遍又一遍看尤雾的眼睛。
可他不能。
鹿颜久久不肯开口，尤雾却轻笑着扬起了头。斜雨漫漫，零散地落在了他那被刘海稍稍遮住一半的眉宇之间。
“哥，从此之后，你有我了。”
*
【游戏系统提示：本校区内，已有7位游戏玩家个人积分顺利达到100分，现已成功获取进入“第2校区”曙殪游乐场的权限。】
【游戏玩家名单如下：尤雾140分，汪真136分，尤之130分，赵彦129分，顾妄120分，段羽超120分，鹿颜115分。】
按照汪真刚刚的解释来说，那不就是个生死游乐场吗？
他们几个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直接自动解锁了个未知的新场景？
尤雾垂下头，伸手接住了旁边顺着雨棚滑落的水珠。
【进入“第2校区”需要扣除个人积分100分，故该7位游戏玩家分数排列如下：尤雾40分，汪真36分，尤之30分，赵彦29分，顾妄20分，段羽超20分，鹿颜15分。且7位玩家个人积分排名成功转移至第2校区。】
【异度高校第1校区恭祝7位游戏玩家成功毕业。】
呵呵，你见过从这个校区毕业到另一个校区的吗？？？
赵彦激动的表情也在最后一句系统提示音结束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兴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就彻彻底底被打进了最底层。
惊喜来的快，去得也快。
“什么意思，我们几个人的积分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赵彦重重眨了下眼睛，“等等，咱们这学校什么时候多了个第2校区了？？？？以前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不清楚。”鹿颜偏头看了一眼汪真，“你呢？你知道吗？”
汪真直视着前方，摇了下头。
“第2校区不在这里。”汪真说。
迎接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
图书馆1楼大厅墙上的电子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上面依旧冒出来个字符组成的鬼脸。
只不过这次这个鬼脸不笑了，嘴角平缓，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
他不开心，那旁边站着的7位玩家就觉得开心了。
赵彦伸手触碰了下屏幕中间，鬼脸逐渐消失，渐渐变成了一个朝右的红色箭头。
箭头所指的方向正是走廊尽头。
“你们看，走廊那个桌子居然还在那？”
不知是谁随口喊了这么一句，尤雾和鹿颜立马回头看了过去。
不对，明明之前走廊里什么都没有，这桌子怎么现在又凭空出现。
而且这次，木桌上没有最开始的两厚沓卡片，而是放置了7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机。
汪真第一个走了过去，想都没想直接拿起一个按下了中间的圆圈。
【指纹识别中，请稍后——】
滴滴滴——
【识别成功，该玩家信息已成功录入第2校区。】
“……”汪真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白色的背景图上写着自己的个人信息和目前的积分合计。
剩下的人也依次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并且成功将个人信息录入了第2校区。穿过图书馆的大门，鹿颜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学校大门。
学校正门右侧有个5米高的巨石，巨石上刻着这所高校的名字。但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被“异度高校游戏系统第1校区”这几个大字所替代。
校园里发生过的慌乱和玩家对游戏场景的恐惧，根本没人在意过他们所在的高校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所普通高校。
“走吧。”鹿颜依旧面无表情直视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