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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当年就没发挥好

  

“你也配评判我的德行!!”


严青栀觉得这真是个笑话,与这样的人对线,她还真没怕的!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操行!”


言老头瞬间被严青栀的语气刺到,原本还能硬撑的表面功夫,此刻也距离破功不远。


严青栀太知道他这种人最不想听什么,张嘴就往他致命弱点上捅刀。


“于家而言,你放任填房迫害嫡子,上对不起为你操持婚事的父母,下对不起谦恭孝顺的长子,不公不慈,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于人而言,你仗着自己有钱有田,横行乡里,为祸百姓,不仁不义,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于私而言,你不能连合村邻,喜听奉承,贪吝自私!”


“于公而言,你对不起女帝教诲,有违人伦,倒行逆施!”


“不过是手里有点土地,能骗的几个无知愚民巴结奉承,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老爷了!”


“也不瞧瞧你自己的德行,看看自己干过那些烂事,竟然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要不是种了你们家点地,你在他们心里,就是个屁!”


严青栀这话一针见血,简直是把言老头这些年维持的脸面撕了下来,言老头向来以地主老爷自居,每天都爱出去逛逛,最喜欢别人巴结他奉承他,偏他又是个自私的性子,连点门面活都不愿做!


他自己心中有谱,也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


可是,明白归明白,有些话却是万万不能让别人说出来的!


他依靠着虚荣和浮华强撑起的气质,被严青栀一击而破,再也摆不出刚才那气定神闲的高人姿态。


“孽障!孽障!看来老夫放你离开,真是便宜了你!你这个不知孝道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小畜生,放你出去也是污了我们言家的名声……今日……老夫就要打死你……”


这回,他不再装模作样,也不再以看客的姿态置身事外,以求片叶不沾身。


那些披着虚伪外衣的体面一旦被人撕去,内里暴露出来的也不过是个无知自私的丑陋灵魂。


严青栀刚才的忐忑顿时消了大半。


言老头与她们推敲的性格区别不大,他膨胀的外边之下,掩盖的不过是他自卑又胆怯的内心。


人还没到进前,镂空的拐杖高高举起,向着严青栀便敲了过来。


他这根拐杖严青栀听说过,有个名字叫‘家法’,据说是言老头专门用来敲打那些忤逆他的儿孙的,可惜敲打的最多的,还是他那受尽委屈沉默寡言的大儿子。


生时就以足够偏心,死后就更没了情分。


见他这般,严青栀明白自己的目的达到,冷笑一声,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闪不避,仰头直视。


“打呀!打死我!反正我死了!言茂文以后都不用科举了,用我这贱命换你们一家永生永世都是泥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打我呀!”


她这话说的漏洞百出,言老头根本就不信,从牙缝里挤出了刚才严青栀说他的四个字。


“凭你也配!!”


言老头又往前冲了两步,两人之间无限接近,让言老头俯视而下,正好能清晰的看到严青栀眼神冰冷。


那其中的凶狠和决绝毫不掩饰,仿佛根本不惧生死一般!


不过她背在身后的手中,握住短棍的手指关键瞬间泛白。


“我今日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你们言家已经不放过我们姐弟了。”


“我们!也不想让你们好过!”


两句话掷地有声,裹挟着勇往无前的气势,直面冲击着言老头的内心。


严青栀双目赤红,两腮肌肉紧咬,消瘦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孩童的天真,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


言老头被严青栀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样澎湃的恨意仿佛就快要压制不住,只逸散出来一点点,就让站在身边的人浑身发寒。


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孩子是真的毫无退路,也是实实在在想要拉着他和整个言家一起下水,他的手不禁停顿了一瞬,也是这一瞬间,严青栀说出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一番话。


“我弟弟现在就在县城之中,如不见我,直接就会吊死在言茂文书院门口!”


“死之前还要把你们言家的那些阴沟里的破事都给你翻出来当众说说!让言茂文的先生和同窗们都好好看看,你们言家是怎么个藏污纳垢之地!”


“亲爹不慈不义,不辨是非!”


“亲娘心狠手辣,迫害正室子孙!”


“一窝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他言茂文还想科举?还想当官?”


“我呸!下辈子吧!”


严青栀的情绪越说越是激动,额角青筋暴起,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说到关键时刻,她更是一口唾沫呸在了距离她不过咫尺的言老头脸上!


讲这番话时,她的愤怒是真实的,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耻辱,曾伴随着她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压抑沉闷的往事便已经在她面前浮现。


她十三岁时,也曾去叔叔家中要过父母的遗产,当时就是这样连门都没有进去,而站在她面前的也是她的爷爷。


可那时候……


她紧张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线,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此后每一次,姐弟俩因为没钱连生活都难以为继时,她就会想起那个沉默的上午,阴沉的楼道。


那画面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叔叔和爷爷脸上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个场面,她曾在脑海中反复幻想过无数遍,每一个站位,每一个眼神,吐出每个字的气息,都是她那些年恼恨自己无能的总结。


言老头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今天这一刻的爆发,严青栀的情绪已经酝酿了整整七年。


他高举的拐杖几次尝试也没能落下,看着面前孩子那赤红的双眼,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畏惧。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虽然不相信两个屁大的孩子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但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疯狂,却让他清晰的觉得,对方说的一定是真的。


她们今天就是要让他难受,让他与她们一同下地狱,来报复自己默许周氏害死她们的父亲,将她们姐弟逼上绝路的行为。


这场气势上的对决,言老头彻底输了,他想的不再是安抚住严青栀,而是脑海中突然想到许许多多的问题。


如果严茂文失去了科举的意义,那有多少个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他放任周氏害死自己大儿子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以后岂不是还要困在这个小村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毫无变化的平淡生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两人对视着,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沉默了良久,严青栀握住短棍的手指微微颤抖,但面上只有一声意义未明的讥笑,打破了眼下的僵局。


言老头那些无意义的问题瞬间消散,整个人突然从这种莫名的状态中清醒,他额头冷汗涔涔,心中惊恐与自己刚才的恐惧,但多年的强势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向严青栀低头。


他眼睛一眯,手臂微微一动,刚想有所动作,却见严青栀笑容立马一收。


言老头这才看出,严青栀刚才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更多的都是冰冷和淡漠。


这时,严青栀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突然一转,整个人仿佛都放空了一般,只是说出的话,却让言老头更加毛骨悚然。


“反正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死之前还能拉你们一家子垫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话一出,言老头的汗毛倒竖,他忽然觉得言青枝来之前可能有过别的想法,但在这话说出来之后,对方好像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似的!


“如今距离岁试不过一月之期,这时候闹出些什么事情,外地的考官学子想来不会吝惜口舌,定然能将你们言家的大名传到大赵的各个地方!”


“你言老太爷立马就能举国闻名!放任填房害死亲子,又迫害孙子孙女,使其在亲叔叔的书院门口自尽……这故事刺不刺激?!”


“而他言茂文,有这样的爹娘,他的人品还能好到哪去,你们言家以后就要因我们姐弟二人受尽千夫所指!那些因你们言家而连累名声的言茂文同窗,更是不会放过你们!”


“这样想想,对我们也没什么不好的!”


来之前的功课严青栀做的非常充足,所说的一切也绝不是危言耸听。


岁试历来都要保人,而且大赵的科举审查极严,除了廪生作保以外,还需要同期考试的五名同窗联名作保。


而且大赵科举明文规定,不允许六人抱团作保,一旦考生出事,另外五人全都会受到牵连。


牵连又牵连,其中还不乏关系对立的人落井下石,直接扯出一溜人来的事情也不算夸张。


对于朝廷来说,反正大赵的学子多,死上千八百的都不会伤筋动骨,反倒是重刑之下逼事少,立国至今舞弊案比之前朝立国初期连一半都没有。


尽管品行不好与舞弊不同,那些被牵连的人因此影响科举倒是不至于,可以后若是为官,这肯定也是个污点。


言老头手都颤抖了起来。


严青栀也是跟着冷笑,声音又轻又淡。


“你别以为我这是吓唬你,我和严青竹已经没有活路了!索性都是死,我们已在绝路之上,自然是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