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造访虫族宇宙、游览死渊的期间, 苏璎也算是大开眼界。
她看到千千万万的竞技场里上演了血腥残酷的比赛，关于那些虫族如何撕扯彼此的肢体、砸碎对方的脑袋等等。
他们的目标是拿到九场胜利，以得到死渊的承认, 获取奖励, 也就是那些能强化身体的能量。
当然, 死渊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生物, 也没有自己的意志。
它是虫神们缔造出的力量结晶，更像是输入了某些特定程序后的人工智能, 在某些条件下——有参赛者拿到九连胜, 就会激活奖励，得到死渊提炼的能量。
当然这是虫族之间的战斗, 虫神们并不参与。
毕竟虫神们也不再需要死渊产生的能量，而他们的目标通常都在其他宇宙里, 就譬如被凌爝啃了大半的吞星体。
“……”
她穿行在高塔之间的回廊里，身侧不断有各种各样的虫族经过，乍一看简直像是陷入了群魔乱舞的鬼窟之中。
腥红的墙壁反射着灯塔的辉光, 隐隐流淌着血一般的光泽。
遥远的星空黯淡而荒芜, 依稀可见那些渺小的卫星, 像是残月般高高悬浮于天际，偶尔有几艘巨型战舰驶过, 留下微不可察的阴影。
恍惚间, 旁边有道人影擦肩而过。
真的是人。
或者基本上是个人。
苏璎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
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虫族之间, 那道身影的高矮和人类无异, 因而显得有些特殊。
那人有着长长的褐色卷发, 大概比自己高了寸许，只是看上去更加瘦削。
下一秒，那人也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回首。
她们对视了一眼。
“噬骸者？”
苏璎仿佛听见脑子里响起一道声音, 或者比起声音那更像是某种直接在意识间传递的信息。
“还是星王。”
那个声音这么说道，“我见过你的同类。”
“真有趣。”
苏璎干巴巴地说，“我也见过你的同类。”
不就是虫神吗，谁还没见过。
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听说憎恨氏族的星王曾经被一个魇魅骗走了，哦，好像还有一个许愿之翼。”
苏璎：“？？？？”
这就触及知识盲区了姐妹。
苏璎：“你还听说了什么趣事，我不介意再知道几个。”
那人却已经走远了。
“我有点好奇——”
苏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桥上，被那些高大的虫族身躯淹没。
“你们之间偶尔也会切磋吗？”
苏璎稍稍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出现在自己斜后方的某位虫神。
她想了想，还是伸出了右手。
他们身边晃动着熙熙攘攘的身影。
有些是普通虫族，有些则是指挥官，除非苏璎蓄意释放虚空能量，否则这些生物对他俩的存在没什么反应。
而那些智商不逊于人类的高等虫族都不会来凑热闹，他们显然明白上司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一时刻。
至于刚才那个人，要么是纯粹路过，要么感受到虚空能量爆发而来凑热闹，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她有恃无恐。
凌爝走到她旁边，自然而然地牵起新上任的女朋友，“他们会这么做。”
“为什么你不参与？”
苏璎就和他手拉手向前走着。
“没有意义。
凌爝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们的力量组成有一部分来源于我的分享。”
老师打学生有什么意思？
苏璎听出了这言下之意，禁不住笑出声来，“所以你并不喜欢战斗本身，你只喜欢那些能给你带来增益的猎物？”
“你可以这么想。”
譬如说吞星体。
吃掉吞星体后，凌爝无疑能获得某些好处，甚至是吞星体的一些能力。
那个宇宙里人类苏醒，而虚空生物依然沉睡，基本上就是他的手笔。
原先吞星体如何控制那个宇宙里的本土生物，他就怎么做。
他甚至还因此学会了在宇宙里建立规则——依然是来自吞星体对其他外来生物的限制。
当然，凌爝并不需求这种能力，他只是本着“我没有的能力我都可以要”的心态去接受的。
苏璎作为一个热爱学习而且几乎不偏科的好学生，完全能理解这种心态。
“说起这个——其实我应该也能做到。”
苏璎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本体和人类相似，但噬骸者本来就可以拟态其他生物。”
只是没必要的话他们通常不这么做。
苏璎向其他人了解一些过去的历史，才知道噬骸者毁灭其他文明的过程中，并非是单纯的武力征服。
他们也曾变成过其他种族的模样，甚至变成过那些种族记载里的恶魔或是神明，以此去蛊惑其心智。
苏璎：“拟态是基础能力，就像人会呼吸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氏族能力，以及每个噬骸者本身的能力。
苏璎：“我也该去找点什么吃的，说不定我可以开发一下拟态能力——不过说起这个，我还得请教请教你，你都是怎么发现猎物的？”
凌爝非常淡定，“你以为虫族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苏璎：“？”
她脑子打了个结，“不是为了收集那些稀有元素的吗？”
等等。
收集元素就是为了给死渊充能，死渊充能后转换的能量也是虫族们收益，这其中好像没有虫神什么事。
“所以你——”
苏璎忽然悟了。
凌爝进入那个宇宙又披马甲玩角色扮演，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年。
然而在人类开始星际时代、联邦尚未建成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发现了虫族的存在。
也就是说虫族早就到了那里，在许多年后，虫神本人才亲自抵达的。
苏璎：“是他们发现了吞星体的存在，通知了你。”
“嗯。”
凌爝赞同地应了一声，轻轻捏了捏掌心里纤细的手指，“他们是有用的，否则我不会同意那个愚蠢的计划。”
苏璎：“什么？所有的虫神聚在一起创建死渊和虫族？还是你和你的同类之间共享能力？”
凌爝：“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是吗。”
苏璎鼓起脸，“然而如果不是——那个能力与情感有关的虫神，向你分享了那部分力量，你就不能和我在一起了。”
“所以无论是我族群的成员还是我的同类们——”
凌爝很勉强地说出了后面那个词，看上去他对其他的虫神并没有太多认可，“我承认他们还是有用的。”
苏璎觉得很滑稽。
虫神们的本体是不一样的，但那是因为他们在不同的环境里有不同的进化需求。
在他们的出生地尚未被破坏的时候，他们彼此间还是有些相似度的。
同一个捕食者，毁掉了他们的星球，威胁着他们每一个的生命。
后来他们也曾共同战斗将那个生物杀死，然后将整个位面搅得腥风血雨最终变成一片废墟。
他们达成了约定之后，死渊在废墟里冉冉升起，成为了这个宇宙的核心。
“但是你们到现在都是互相讨厌——不对，互相无视？”
苏璎琢磨着措辞，“你是最强的吗？”
他们依然不曾放开彼此的手。
除了路边行人长相和附近环境有点奇怪之外，他们就像是任何一对逛街的情侣一样，看上去亲密而默契。
她歪着头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对方指缝里，手掌被对方的掌心包裹，像是挤在一堆冷硬的冰雪间。
“？”
凌爝任由她做着这些小动作。
“你能问出这种问题——”
他声音低沉地感叹道：“说明你很傻。”
旁边的噬骸者星王哼了一声。
年轻人抬起头来瞪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灯塔的点点辉光，像是湖面上晃动的星星焰火。
“因为你们各自擅长的力量领域不同，所以没法简单地判断强弱？这我知道。”
她微微扬起下巴，“但打架的话总能出个输赢吧？”
话虽如此，但既然他们都是不死不灭的存在，苏璎也不知道他们的输赢是怎么判定的。
凌爝倒是认真思考了一秒，“我没输过。”
苏璎笑了一声，“好吧，这和我还挺像的，我也没输过——嘿，我们又多了个共同点！”
凌爝沉默片刻，“你没输过？你的排位赛连胜是怎么断的？你自己弃权吗？”
靠。
这人居然还讽刺我！
“我确实是输了，按照规则来说。”
苏璎愤愤不平地看着他，“但我说的是我变成噬骸者之后——毕竟你的回答也是说你成为虫神之后的事，在那之前，不还是很多次被打得满地找触手？”
后者低头看着她，浓黑的睫羽轻轻一颤，苍蓝的眸子里氤氲起几分笑意。
“抱歉。”
凌爝颇为诚恳地道了个歉，“有一瞬间我只是想看你不爽的样子，那似乎也很可爱。”
说完，不等对方开口，他抬起攥住对方的那只手，在少女水葱似的指尖烙下一吻。
“……”
苏璎再次感到凉意像是绽放的冰花般蔓延开来，顺着不存在的血管攀爬而上。
无论多少次，她都觉得这很新鲜。
哪怕只是微弱的寒冷，对于人类而言，也是与安全毫无关系的感觉。
然而她不再或者以前也没太缺过安全感。
苏璎一直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当然前提是她也不会给自己定过高的目标。
直至此刻，她的能力可以无差别摧毁一切被她感知的存在，甚至连物质概念的限定都被打破了。
她几乎再也不会害怕了。
虽然在没有上限的无数个宇宙空间里，总会有更强的敌手，就像虫族也并非战无不胜。
据说之前还有两个虫神被某硅基种族拽进虚拟空间胖揍一顿*。
苏璎眼角瞥见了什么，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远处一座横亘在空中的廊桥，上面本来晃动着许多虫族，此时倏然变得清净了。
一道纤瘦的身影蹲在围墙上，仰着头看向黯淡荒芜的星穹，褐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那人的姿势非常奇怪，双腿在身侧曲起，两手在身前支着，身后似乎有阴影来回摇晃。
苏璎：“？”
那是尾巴吗？
又过了几秒钟，那人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似乎是个黑发红眼的男人，很自然地伸手摸她的脑袋。
他们额头相抵凑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话。
苏璎忽然悟了。
这好像就是被硅基种族暴揍一顿的俩位，有传言说他们是二位一体的某种存在。
不过暂时忽略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奇怪。”
她转过头看着新上任的男友。
苏璎很难说清楚具体是哪一个细节让自己心动，也说不清她究竟渴望对方的哪一部分。
然而等她意识到自己需要他的时候，他似乎就变成了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苏璎没法否定颜值或者实力方面的吸引加成。
然而时值此刻，她不再需求任何帮助，别人的强弱对她而言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身边也环绕着诸多容貌完美无瑕的噬骸者。
“……”
有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回忆，都是关于被召唤到那个宇宙之后的。
他们同样不属于那个世界，然而有一部分经历却奇异地重合了。
两人曾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上闪烁的投影，怀着不同的心情听同一个导师介绍着虫族。
彼时她耳中回荡着同学们的嗡嗡语声，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也畏惧着无法逃避的威胁和灾难。
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进入了虫族的宇宙，伫立在神祇们缔造的星球上，和死渊的建造者之一携手并行，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凌爝。”
她低声喊了他的名字，“你感受一下我在想什么。”
旁边的人非常配合地照做了，停顿了几秒钟后，“我也没想过。”
“嗯？”
“我知道人类，还有许多和人类相似的种族，我也知道噬骸者，我还打败过一些氏族的星王。”
凌爝平静地说，“我也知道爱情，因为我的某个同类——”
他若有若无地向上方的廊桥瞥了一眼，咽下一些嘲讽，“我也没想过，有一天我希望一个由人类变成的噬骸者星王，因为爱我而和我在一起。”
苏璎领悟到他的意思了，“所以这些元素结合在一起让你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发生了。”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你的身份，种族，那些组成你的但是能被替换的部分，对我来说全都不重要，我喜欢的是那个会来寻找我的人，她值得我一直等待，她也会终结我的等待。”
“……”
苏璎愣了一下，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又重新被咽了下去，“我发誓，你需要的话，我会一直这么做的。”
“没事。”
他微笑着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的猎物怎么办？”
“那可以算作无限期的蜜月旅程，你刚刚说你也感兴趣。”
苏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们没结婚吧？”
“你需要婚礼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被暴打（并没有）的虫神，就是上篇《被迫献祭给虫族至高神》里的男女主。
*关于许愿之翼和憎恨氏族星王，对应的是我《退婚女配撕掉了剧本》里的男主和男配，没看过的也不要紧，反正是两个非人生物x
看过的话，就是一个小彩蛋，这篇134章提过，设定里虫神们的上维领域里无限复活的能力，来源于憎恨氏族，就是那篇番外里提到的阴影世界，其余的细节可以自己脑补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