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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薄春山走远了, 这间厅堂里还是安静。
熊瑞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拿着军中的要求来要求他，他其实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半路出的, 也就才几个月，能做出这样，按照常人来说已经不错了。”
“在其位谋其政, 有能力者当仁不让！”
“你呀你，你就犟就是！”熊瑞连连摇头，颇为感叹, 见钟山神『色』倔强，脸『色』默然, 他道：“我道你是在这里在他身上见了希望, 可你不该把我们执念放在他身上。”
不于熊瑞和邵千户，钟山是东南沿海一带的当地人。
如果说邵千户等人是因为朝廷调令而来，为了一展心中抱负而来, 那么钟山就可以说是深受寇『乱』之害的切肤之痛。
当年钟一老小都被倭寇杀了，只留了个幼侥幸逃了一命, 后来幼长大后, 主动了军, 这就是钟山。
只可惜这么年以来, 钟山在东南沿海一带的卫所兜兜转转，所见所闻让他气愤到绝望, 曾有次他想就这么放弃算了，可血海深仇未报，沿海一带的百姓还在受苦。
一直到后来邵元龙被调来东南，这邵元龙乃是一难得将才，年纪轻轻便骁勇善战, 经历过大小战役几十次，还平定过川贵土族叛『乱』，立下赫赫战功。朝廷见他如此骁勇，就将他调来了东南，寄望可以借着他的手平定一直灭不掉的寇患。
那时东南一带的寇患还没有现在如此严峻，并未设东南剿倭总兵官这一职，只有备倭总指挥，协助各地卫所进剿倭。钟山风闻此讯，当即寻到邵元龙面前，要投效他。 记住网址www.mianfeizhuishu.com
事实上钟山这么选择没错，邵元龙待下亲和，不无故欺压手下底层士兵，更不冒吃空饷，训练士兵也是有章有法，军营里风气极佳，士兵们也是英勇不畏死。
钟山在他们身上到了希望，到了平定寇患的希望。
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异类’通常是遭受人排斥的，钟山都能到的问题，邵元龙自然也能到，他到地方卫所早已被那些高阶军官腐蚀得千疮百孔，军官肆意欺压奴役底层兵卒，以至于底层军户兵卒不甘剥削接连逃亡，本来按制当是五千六百的卫所，常年不满额，只有一半的人，而能作战之人还不足千数。
而他不容易练出来的兵，却被这些人连累，不光延误军机，还拖累牵连他手下之人无辜受伤枉死。
邵元龙开始向朝廷建议整顿地方卫所。
因为此举，他迎来了无数打压和恶意针，中间朝廷也给过他机，可他一个外乡人想撬动整个东南沿海一带所有卫所军官的利益链条，岂止是做梦，这里的水太深，深到卫所问题其实只是浅浮在最表面的一层问题。
之后的事不必说。
邵元龙抱负未展，却接连遭受贬斥，因此在东南蹉跎近十年，如今沦落到萧山做一个千户。而他手下之人也死的死伤的伤，能退的都退了，只留下几个伤残老兵还陪着他苟延残喘。
钟山就是其一。
曾经他们这些人和邵千户喝酒闲聊时也曾谈论过，卫所兵制废弛，如入髓之疽，难以根治，不如不治，外面募兵来。
可朝廷的兵制就是卫所屯兵制，募兵仅仅只能作为地方受到袭击临时补充军力的手段，他们几人也动摇不了朝廷根深蒂固的兵制。
再来募兵难道不需要银子？
其中耗费甚大，非一己之力能胜任，哪怕是邵千户都无能为力。
这也是熊瑞为何说钟山在薄春山身上见了希望。
他们在来定波之前，没有想到薄春山能把地方兵团折腾成这样，虽然人少，但该有的军备充足，薄春山也他们极为信任重，放手让他们下手『操』练兵、制定兵规，甚至偶有额外要求，也不加以阻拦。
时间久了，两人就开始认真，开始认真地把这群兵当做真的士兵来训练，想训出一支让倭寇闻风丧胆的精锐之师。
最先开始认真的是熊瑞，然后是钟山，那次将墩堡画给薄春山，就说他开始认真了。
可说到底，薄春山如今组建地方兵也不过几月，而他本身也不过二十之年，能仅凭一人之力，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他们寄予重望，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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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在夜『色』中走出兵团。
刚出大门，就见刘成和虎娃几个朝自己走来。
“事情我也听说了，你的想法我也道，这事我想了想还得去找薛海。”刘成道。
薛海便是薛驿丞，之前顾给顾玉芳说亲的象之一，只可惜顾玉芳不中人，当晚就跑去了齐。事情后来不了了之，不过刘成和薛海都是世传来差事，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本来薛海平时是要住在驿站的，可这几天是他的休沐日，中间他和刘成还喝过一次酒，刘成道他在里，就领着一人去了薛。
薛海听完刘成的来意，道：“成哥想的没错，现在夜里外面也没船，客船每天几趟，都是定时定点的，方便倒是方便，但不适宜赶路。驿站里倒是有驿船，但我不建议你用走水路。”
“为何？”薄春山诧异道。
“这些日子因寇患之事，朝廷怕倭寇水上混去应天，沿路盘查极为严密。且朝州赶路，沿路要经过都泗堰、曹娥堰，这两地一地有运盐任务，过堰盘驳极为缓慢繁琐，另一处水位差额过大，需得等候『潮』满才能放闸，不如你先走旱路，赶到州后，如果要往临安赶，旱路越过都泗堰，再走水路过去，这样一来，路上至少能节省五日时间。”
定波走旱路到州，快马加鞭一个白日就够了，可若是走水路，就算过堰过闸时先给驿船放，可等候『潮』满这个时间是怎么都不能省的，快则半日一日，慢则两天都是有的。
南方因水道繁密，驿站中设有水驿，可即是如此，旱路也没被放弃过，而是旱水并用，就怕需要急递出现延误。所以要论赶路，谁都没有驿站的驿卒们精通。
“你带上自己的官印，我再给你一块急递牌，沿路可迅速找路旁驿站换马，可若是过了州，这块牌子可能就没用了，你若是还想找驿站寻求便利，只能用自己的官印，最还要有合适的借口。”
定波的驿站说白了就是县一级的递铺，县级递铺是往府城来往，别地的话县一级的递铺牌子是没办法通用再上一级的驿站。
而且薛海的话说得透，一般不是熟悉且亲近的人，他不可能去教方怎么借用驿站之便。
薄春山当然也白这个道理，感激道：“这事我懂，我这有钱县令的帖以备不时之需，还要你帮我准备马匹，我准备一下就出发。”
那张帖还是上次薄春山去萧山购置兵器甲衣时，钱县令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用的，他上次没用上，这次说不定能用上。
“，沿路换马你只用把马放在当地驿站就可，切记宁愿换马也不可让马过度疲累，这样也有助于你赶路。”
薛海说这话，也是怕薄春山不懂驿站用马，把马往死里驱使。
须驿站若有急脚递的差事，都是马匹全力跑几十里，见驿站就换马，这样马匹不累，可全力奔跑。朝廷有时要发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都是通过这种方式送达的，这样换马是最不损伤马匹，也是速度最快的方式。
话不容说，怎么赶路解决了，但怎么带人走还没解决。
虎娃刀六他们都要跟薄春山去，加上刘成，差不有十几个人，这些人除了刘成外，都是以前薄春山手底下的人，算是跟着他一路龙虎帮到了兵团，也是他最为心腹的班底。
“谢字我就不说了，回来请大喝酒。”
“老大客气了。”下面人纷纷应道。
虎娃道：“还是咱们自己的人用得畅快，哪像兵团那边……”
方才熊瑞和钟山和薄春山说得那些话，虎娃和刀六成子可是在外面听着。
是的，他们是没有他们那些人懂国大义，但这不是情况不一样吗，把老大『逼』得自贬说自己就是个市井之徒，因此虎娃两人极为不满。
“了，他们说得也没错，”薄春山打断他道，“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就算他们给我人手让我带走，我也不带，这里还有这么一大摊子，不可能真丢手不管了。”
所以最后刘成和成子还是留在定波这，以备不时之用，薄春山把剩下的十来个人来走了。
其实他倒想一个人都不带，都留在这边，可是他清楚人海茫茫，要想找一人，动用的人手越越容易找到。
为此，他转头去找了熊瑞和钟山，借用他们平时和邵千户通信的手段，给邵千户发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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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到钱清北堰时，停了两日。
本来按理说停不了这么久的，可来往船都有官差查检，在南堰时就拥堵滞留了不少船只，就这么一个卡一个卡的过，越往后滞留的船只越，通的也就越发慢。
这艘船算是过得比较快的，也不齐永宁走得哪里的路子，不光查检官差只是例公事的过来询问了下，根本没上船查检，过堰闸时，也被都安排在前头，他们过去的时候，后面船还在排队。
这一次滞留，顾玉汝样这里船贩售卖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她甚至将此当做了打发时间的工具，不时叫来船贩购买他们所卖的东西，以至于在这里做意的船贩都道有一艘客船上，上面有个富户太太，不光人长得美，出手也极为大方。
时值月近四月，是百花盛开之际，船贩们为了讨喜讨赏，还特意去采摘了不少野花野草来售卖给她。
顾玉汝见之，甚悦，不光买下了这些野花，还给了不少赏钱。
船终于离开钱清北堰，前方就是龛山和萧山了，这里只有一个堰闸，那就是西兴堰。
这里赶往西兴堰，若是顺风顺水，一日就能到，最不超过两日。其实州前往临安，若是中间不算等候过堰闸的时间，七日就能到，可这一次因为寇患之故，时间竟拉长了两倍之。
船过了龛山，过了萧山，眼见前方就是西兴堰，过去之后就是临安，齐永宁再一次『露』面，这一次他态度安适，似乎心情愉悦，不光陪顾玉汝用饭，闲暇之余还拿来棋盘，两人下棋打发时间。
顾玉汝下棋，还是齐永宁教的。
也许‘现在的她’应该是棋艺不佳，但前世她下棋久了，棋艺虽算不上高超，但也算不俗，所以两人下得旗鼓相当。
不过顾玉汝得出齐永宁在让自己，他也不是让，而是一盘陪她下上许久，每次都让她错觉自己能赢过他，但每到最后，他都以一子两子的差别险胜。
险胜？
若盘盘都是险胜，险胜就不是险胜了，而是故意为之。
顾玉汝并不感激他的‘体贴’，相反她觉得这是齐永宁在向自己暗示什么，抑或是在示威。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甚至没在面上表『露』过，依旧是齐永宁要陪她用饭就一起吃，他若要下棋，便下棋。
快，船到了西兴堰。
这里奇特，竟没有造成大量滞堵，可能是因为临近临安，这里的堰坝极大，吞吐量自然是之前那几处堰坝可比的，所以船只通过极快。
经过简单的查检后，只用等候水满放闸即可通过，也就是说不用超过两个时辰，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
临窗，棋盘。
黑子和白子还在厮杀垒。
眼见外面排队的船只越来越少，快就快临到他们了，齐永宁『露』出一抹笑容。
“这里竟没有售卖吃食的船贩，可能是靠近临安，自然不如下面随意妄为，真是可惜了。”
顾玉汝没有问他在可惜什么，因为她道他是什么意思。
“之前你借着船贩想留下讯息，我任你为之，也是想你那个男人有什么本事，竟让你如此重视。如今来，他大抵真追不上来了。”
浙东运河宁州到临安是一条线，可若是过了临安后，水路四通八达，走不走运河甚至走任何水路，都可以到达扬州。
也就是说，若是后面有人水路上追过来，只有在临安之前拦下才可，确应该说是西兴堰，一旦过了西兴堰进入钱塘，水路四通八达，再想找到将难如登天。
而他们已经快就可以通过西兴堰了。
顾玉汝表面无事，却下错了一步棋。
一步错，步步错，这一次齐永宁没再让她，快攻城掠地，黑子兵败如山倒。
在船动的这一刻，齐永宁刚要下最后一步，他捻起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的时站了起来。
“结束了。”
顾玉汝着棋盘，心中感受无法言喻。
她本打算站起来回房，可下一刻本来动的船停下了。
停滞许久未动。
一个蓝衫护卫匆匆走进来禀报道：“公子，萧山卫来人查检，说是收到消息，过往客船中有倭寇混入，临安乃重地，必须严加盘查方可通过。已经过去的船只也就罢，我们的船还要再等一等，因为前面还有十艘船要重新盘查，查过之后才轮到我们。”
顾玉汝复坐了下来，收拾棋盘。
“既然一时半走不了，那就继续吧？”
她向齐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