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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秀才回到了家。
也许之前在牢里时, 还有一事不明白,但当他听完孙氏的叙述,听完这几日发生的种种, 听完董家太太为何会害他,听完今日齐彦是怒,后被家中下人叫出去就再没出现过, 他陷入了沉默。
顾秀才回,整个西井巷的人都知道。
但顾忌着主人家可能心情不愉,这次竟再无一人上门, 不过家都知道顾秀才是被冤枉的,如今害人的人已被下了牢。
顾家这天很安静, 连向闹腾的顾玉芳这次都不敢说什么。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坏, 就为了一门亲事,何至于如?”
“你说我们是不是天降奇祸?冤枉死了?莫妙被人害一场,如今害人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报应, 反倒弄得我们如难受……”
“你说齐家那儿……”
“之前在县衙时,玉汝就在与我说, 说这次恐怕也就是你能回, 那家什么也不会说, 什么也不会做。我可怜的女儿, 如聪慧剔透,竟碰上了这样的事……”
“这次好多事都是玉汝出的主意, 我猜是不是永宁帮忙出主意的,她说不是,见她不愿多说,我也没有细问。你说出了这么个事,后玉汝和永宁二人……”
“这门婚事可怎么办才好……”
顾秀才什么也没说, 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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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那很快就出了结果。
顾秀才是被人诬陷,害人的是黄寡『妇』和黄烂牙。这叔嫂二人因讹诈人银钱,便使计诬陷顾秀才,如今经过县太爷查明相,终于破了案。
至于为何黄烂牙叔嫂二人讹诈银钱,却偏偏使了这样的拙计害人,还有那顾秀才家境也不太好,如何能讹诈到银钱?
这里面漏洞在太多,不过县衙都张贴了布告,应该是的,普通的百姓也不会去较这个,知道顾秀才是被冤枉了。
对于含冤受辱的人说,能洗清罪就是好,注重的不也是这个吗?
是皆欢喜!
这次终于有人敢上顾秀才家的门了,可惜顾家的门紧闭,竟仿佛无人也是。
见,这‘喜’意无端就散了几分,也有人猜出事情恐怕不简单,却也不好多嘴询问。
……
“顾玉汝,顾玉汝。”
顾玉汝有无奈,停下脚步。
“你说你在外面瞎逛了半天,这街上有什么好逛的?”
“我在街上瞎逛了半天,都被你知道了?千里眼顺风耳都开着?”
薄春山笑了声,道:“可不是,我这千里眼和顺风耳一直开着,你出家门我就知道了,本着你是不是去你伯家,谁知你是瞎逛。”
还逛了挺久,不然薄春山也不会找过。
顾玉汝轻叹了口气:“我没事,就是四处看看。”
说四处看看是假,心情不好是,薄春山这几天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说是顾家门紧闭,他用脚趾头都猜得到怎么回事。
不过这他都没说,他了道:“天这么热,你到处逛着不累?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跟我走便是,我总不至于把你拉去买了。”
“那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拉去卖了。”
薄春山笑道:“我才舍不得把你拉去卖了,就算是卖,也是我买了去,买回去我当媳『妇』,我生小崽子,生一窝小崽子。”
顾玉汝没料到薄春山突然这么一出。
她认己现在不同前,也免不了红脸,同时还有恼。
他就是故意的!
看他笑得得意,她抬脚了他一下。
“那就带路吧,少废话!”
薄春山被踢得呲牙,明明没感觉,也就碰了下他的靴子,他反而往前趔趄了一下,还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奶』『奶』别生气,小的这便带『奶』『奶』去那好地方,保准『奶』『奶』去了心情好。”
“你这是跟谁学的怪模样?”顾玉汝没好气道:“我才不是『奶』『奶』,我还没嫁人呢,你胡说什么。”
“等你嫁我,你不就是薄家少『奶』『奶』了?”
顾玉汝决定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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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波县有江有河,水挺多。
又绕过了一条巷子,到一个小小的埠头前,靠着水边系着一艘小舟,是当地特有的乌篷船。
船身不,船篷低矮,不过里面倒是可坐几个人。
船夫似乎认识薄春山,见了他就招呼了一声,薄春山上前与船夫说了几句话,接着顾玉汝就看见船夫上了岸,船上留下薄春山。
“薄春山,你这是干嘛?”她诧异道。
船夫笑着道:“姑娘别怕,这小子撑船撑得不比老头差,十几岁就能下河打鱼,快去吧。”
“老人家……”
可船夫已经走了。
船上,薄春山已经把船夫的斗笠戴上了,冲这里不断招手。
“顾玉汝,你快上。”
顾玉汝能上了船。
……
乌篷下,船板上铺了细草席,十分干净,刚好可坐人。
顾玉汝在里面坐下。
薄春山将斗笠下的绳子系好,撑着篙的手一使劲儿,船就走了。
定波县水多,城里然有水道,但水道并没有像明州城那样密布全城,除了环城而过的几条河道外,多数是从下县(县北、县西)到上县(县南、县东)的。
小船一路行,就见水道旁房屋瓦舍徐徐划过。
渐渐的,水面慢慢开始扩,人声车声远离,四周清幽起。
“前这船是渔船,后陈伯上了年纪,就把船改了改,改成渡船,平时载几个人,或者帮人送送货,也足够他嚼用了。”
斗笠戴起,谁还认识那撑着船的船夫是薄春山?
他的姿势十分熟练,有板有眼的。
顾玉汝看得啧啧称奇:“你怎么会撑船?我听那位陈伯说你十几岁就能撑船打鱼了?”
“我要说我打算做个渔夫,你信不信?”
不等她说话,他又道:“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才十多岁点儿,因为经常下河凫水,就认识了陈伯,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帮他撑撑船打打鱼什么的,我跟你说,我下网可不比陈伯差。”
说着,他突然停下,将船篙『插』进水里,从一旁水桶里拿出了个渔网。
渔网不,卷成一团。
他拿在手里理了理,笑着说了句‘我就知道他忍不住’,便站了起,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头抓着,随着一声轻喝,他手臂肌肉的鼓胀,渔网被他撒了出去。
“这能打得到鱼?”
顾玉汝有点不信,他知道哪儿有鱼吗?
“若是打到怎么办?你拎几条回你家,做好了端出我下酒?”
“你打到再说!”
“那就说定了。”薄春山才不管再说不再说,讹上就是,他看了看水里,笑眯眯地道,“网是小了点儿,但聊胜于无,肯定能打几条。”
船停了下。
也没事干,薄春山低头在一旁框子里翻了翻,翻出个『毛』桃。
用水桶从河里舀了半桶水,洗了洗,扔了一个她。
顾玉汝捧着,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跟人船主说,吃了不太好吧?”
见她那犹犹豫豫的小『摸』样,薄春山笑得见牙不见眼。
“吃你的就是,这就是陈伯留我的。”
顾玉汝不信,为是他随便找的借口。
薄春山了,解释道:“他算是我半个师傅吧,那时候差点跟他当渔夫了,我每个月都会有固定几天过看他,他知道我会,所提前准备的。”
……
阳光灿烂,水声细微。
斗笠遮挡住了阳光,让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却不显阴霾。
这样的薄春山脸上少了点东西,少了戾气和讥诮,整个人气质不再猛烈,而是变得和煦了许多。
顾玉汝在,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虽然薄春山说得轻描淡写,但她还记得听的那闲言碎语。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在西井巷人的嘴里,他在当小地痞,在讹人小摊小贩的银,可谁又能知道这个旁人眼里的小地痞,那时候就在打算后当一个渔夫?
顾玉汝不会觉得当渔夫是薄春山在闹着玩,她觉得他那时应该是把这当成了谋生的本事,所结识陈伯后帮他做一事,就是为了学本事。
薄春山的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淡出西井巷的人视线的?
好像就是从她慢慢学好了后。
学好了,是西井巷那『妇』人们嘴里的说辞。顾玉汝也听过几耳朵,说是邱氏去洗衣房人洗衣裳挣钱,说颜铁匠和邱氏没断,有人晚上的时候瞧见过他进薄家的门,说颜铁匠的娘一见人就念叨,说邱氏害了颜铁匠。
颜铁匠一直没娶,他和邱氏好像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西井巷的人念叨了几年,后习为常,也就不念叨了。
顾玉汝还听说过,薄春山跟他娘邱氏闹过几次的事。
好像也就他十岁的时候,她听的原版是:薄家那小泼皮可厉害了,跟他娘吵,管着他娘,不准她跟男人往。
男人指的是颜铁匠,那会儿好像也就剩了个颜铁匠。
顾玉汝知道薄家很多事,都是零零碎碎听的。
前总觉得这东西记忆模糊,也记不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多的那份记忆的原因,现在回忆起,总觉得这前的闲言碎语,现在在她脑海中异常清晰。
邱氏渐渐‘学好了’,家少了谈资,终于不再议论她了。
相反,薄春山声一天比一天坏。
一开始薄春山声不坏,他是泼皮,可毕竟是个小孩子,也没人会与他计较。他声坏是有人知道他讹小摊贩的银,跟人打架,经常往赌坊『妓』院这种地方跑,再后等他跟『妓』院赌坊的人混在一块,又听说他四处管人放债收债,声就的臭街了。
……
“那当时为何没继续学下去了?”
“为何?”
薄春山一愣,突然视线一转:“可起网了。”
渔网不,所拖起并不费力,等薄春山把渔网都拖到船板上,顾玉汝就看见里面有鱼在跳动。
有鱼!
是隔着渔网看不清小和数量。
薄春山打开渔网,熟稔地开始捡鱼,捡了就往水桶里丢。
“这地方没鱼窝,鱼不。”
小的指节短,还有半不小的,倒也有条稍微的,约莫有斤左右。
“看今晚的下酒菜有了。”
顾玉汝有点没好气,他还记着让她做了他下酒?
脸呢?
好的脸!
顾玉汝会做饭,可是因为那个记忆的原因,她总觉得己现在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怎么说呢?就好像做绣活做饭这,感觉就像很久没做过了,隔着一层,做起没那么得心应手。
“顾玉汝,你说等我后娶了你,我打鱼,你我当渔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