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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六月, 又了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因倭寇从海上来大晋多是借着信风,有熟知其规律的人便将倭寇来犯分为大小汛,三五月是大汛, 九、十月是小汛,可今年也是奇了,一直未停歇。
定波由于地势原因, 少了来海面上的威胁,用提防从宁州方向流窜而来的倭寇,薄春山又把定波严防死守得紧,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虽陆陆续续有流窜倭寇进入定波, 要么是有去无回, 要么就是吃惊当地抗倭形势,不愿冒险又流窜去其他地方。
七月,据有大股倭寇从乍浦登陆, 沿路烧杀抢掠,侵袭各处城池。同时又有大量流窜倭寇汇集此地, 一同往苏扬二州劫掠而去。
这苏扬两地历来都是地, 又毗邻应天, 这股倭寇还未苏州便拦截而下, 可惜当地卫所竟然不敌倭寇,不光对方打得溃不成军, 还致使倭寇往四处流窜。
宝山、嘉定地接连遭祸,百姓死伤惨,后倭寇又从仓流窜至镇江、泰州地,俨然『逼』近了应天。
八月,朝廷再三调兵遣将, 依旧没能阻止倭寇的步伐,一股为数三百多人的倭寇流窜至应天一百多里的地方,肆意抢掠了一番,扬长而去。
整个大晋震动。
其实朝廷不是没有兵力,是朝廷认为精兵——京三营其中之二,都派往淮水以南和北晋聚集的兵力对持,可惜左支右绌,顾住了前面,背后却受敌。
朝廷一开始是没想寇患竟会闹得如此严,肃王谋反立为帝,俨然是朝廷当下最大的事,万万没想小小番邦夷人竟能闹天子脚下来。
朝野震动,举国恐慌。
隔了一日,年仅二十岁的康平帝下罪己诏,并收拢兵力,除了留下一部分兵力以防止北晋军队越过淮水,暂时是按下要攻打颍州的心,打算先把后院起的火灭一灭再。
可惜他想法虽好,却错估了南晋的军力,让朝廷素来倚的京营,先是在肃王手下吃了败仗,折道去围剿倭寇也不成效。除了仗着军备优良剿杀了数百名倭寇,竟致使有半数以上的倭寇逃出生天,逃窜至南沙一带潜藏,同时依旧有小股倭寇流窜在,而京营也损失惨,元气大伤。
朝廷俨然进入无兵可用的尴尬境地。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康平帝连续撤换两任东南剿倭总兵官,整个南晋陷入一片风声鹤唳的严峻之势。
与此同时,颍州。
肃王已在日前正式设年号开元,称开元帝,野心可一斑。
而李显耀前来投效开元帝的一些南晋朝臣,也陆续离开颍州前往北平,这个由大晋建造了几十年,如今却便宜了北晋便宜了开元帝的国都。
李显耀为了陪伴开元帝,是最后一批走的。
临行前,齐永宁站在车架前,遥望淮水以南的那片地方。
他知道南晋暂时是无暇对付北晋了,这期间是北晋发展的最好的时候,而他的前程和未来也都将在那里。
那个梦他虽还没有做完,但他知道这一世肯定跟前世不一样,南晋沉疴难起,蠹众木折,隙大墙坏,也许他快就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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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这些日子薄春山一直忙得厉害,有时候甚至不在定波,一连多日不回来,他每次顾玉汝,都会吃惊一下。
按他的法,顾玉汝的肚子迅速从面碗,变成汤碗,再变成面盆,如今小面盆已经不够了,变成了大面盆。
他用手在她的肚子上比划了一下,略有些感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可瞅你这肚子大的劲儿,哪像怀了个闺女,倒像是个臭小子。娘也女儿没这么大,男娃比女娃的体格要大多。”
顾玉汝嗔道:“你的意是,要是这次生了儿子,你要把们娘俩丢出这个家了?”
“那倒也不至于,怎么舍得丢你,要丢也是丢臭小子。”还算他虽忙,但还没忘这家里谁才是大王,懂趣识趣那个劲儿一如既往。
顾玉汝拍开他的手,道:“谁也不能丢,要丢先把你丢出去。”
她挺着肚子出去了,薄春山则『摸』着下巴,心想这人怎么肚子越大越凶悍。当然这都是笑语,实则薄春山难得清闲一天,然打算在家里陪陪家人。
这些日子他忙成这样,也不是没有成效,已在三县之间择了个地处设立了巡检司。
如今已建砖城一座,暂时城里还简陋,除了十几间公廨以,其他都是营房和军事设施。不过从表看去,却已似模似样,城墙高约三丈多高,有城二处,城之上有城楼,环城引水设护城河,俨然是一座小城。
招兵人数已经超过一千,如今正趁着最近定波还算平静加紧练兵中,于总旗那群人也还没回去,邵千户在收薄春山受命设立巡检司的消息后,曾来信先把人留着用,并未提让于总旗他们回去。
他邵千户那边人手够用,然暂时笑纳下来。
除此之,他也没光管着招兵建城,还顺着定波朝慈县姚县两地去的方向,修建了许多墩堡。这次是军事墩堡,在其中镇守的都为巡检司的兵,既为警戒也为安防之用。
总不至于再发生附近有倭寇抢掠,还得临时调兵,事实上流窜倭寇由于人数不多,这样的墩堡十分好用,若有倭寇来袭,先观察人数,若是人数有几人,附近两个墩堡的兵加起来就足够用了。
暂时墩堡的建设还没越过巡检司城所在方位,因为再往前就是慈姚两县核心区域,这两地因多有倭寇出没,有一处千户所镇守,名曰三山御守千户所,最近因薄春山处建墩堡的行为,已经引来千户所的敌视,双方之间发生过几次摩擦,暂时因为双方都有管制,还没打起来。
养了这么多人马,日常嚼用都是一笔大的开支。
上面倒是也拨下了一笔银子,但杯水车薪。为了让巡检司可以给足,也是不想让他们总管上头要银子,兵部之后又下了一份命令,可给予新建巡检司一些屯田,供日常屯兵之用。
可田也得种,种了才有粮食,吴府台为了支持巡检司,从两季税粮中拨了不少粮食给巡检司,这也是经过户部允许的。除此之,兵部还下发了一批军备,俨然十分视沿海各地新增建的巡检司,这让巡检司和地方卫所矛盾日渐更盛,这里暂不细述。
总之,上面发下来的东西也就够养两三百人,至于你要多养人,然要己掏腰包。
薄春山现在就是掏腰包养着这些兵,眼民兵团的家底以及他己的家当都尽数砸了进去,马上就快断饷了,最近他叫一个头疼,和地方卫所的矛盾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在想怎么生银子。
难道再去找大户?
以前是地方上建的民兵,找大户筹措点银子那是为了保护大户,现如今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巡检司,他是正儿八经的巡检使,再上找大户筹措银两,那就是欺压百姓,刮百姓地皮,人告上去,他轻则丢官,则丢命。
现在薄春山终于意识,做官也有做官的不好,那就是没有以往的随『性』肆意。
……
吃罢饭,他躺平着跟顾玉汝闲聊,起这件事。
顾玉汝想了想,这件事她还真没办法给他出什么意,她倒是还有水力大纺机,可一来她没图纸,她之前『摸』索着跟玉娘学纺纱织布,就是想弄清楚其中原理,也好复刻出来。
是此事因为她有孕掳跟着又害喜,不了了之。
且就算现在真能把那东西做出来,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变现,想借着提高纺纱速度,以此来牟利,首先必须要了解生丝的市场,还得有大量桑蚕丝,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做的。
“你,要是去找苗家借点,苗双城会不会借?”他突发奇想道。
那次之后,薄春山倒也去过一次纂风镇,却是因抗倭之事而去,他怕有倭寇知晓纂风镇这处海,借海登陆,所以特意过去了一趟,交代让苗姚两家守好这处海。
之后寇『乱』不断,他就一直再未去过,。
这期间倒也有不长眼的倭寇跑去了纂风镇,可以苗姚两家在当地的根深蒂固,这些倭寇刚进入纂风镇百里之内,就苗姚两家察觉,甚至没让苗姚两家本家出手,倭寇就当地百姓打死了。
是的,从表面上看去都是普通百姓,但这里头哪家哪户没有半夜搞过走私,过大世面的百姓,然不是普通百姓。
总之打死这些倭寇的功劳,最后还算在民兵们身上,至于纂风镇,颇有点‘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架势。
“你借了,你打算怎么还?”
不同于薄春山的信马由缰,顾玉汝的想法就实际多。
显然薄春山有点坑,他根本没想怎么还,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要不屯田种出来还他?”
现如今巡检司唯一的进账来源,除了朝廷拨银,就是那点屯田了,现在因为屯田的事,和地方卫所还有些矛盾,这里暂不细。
反正顾玉汝觉得,薄春山现如今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就是朝廷给多少银子养多少兵,要么就是己找一条财路,不然没有银子养这些兵,什么雄心壮志国家大都是假的。
显然他不会考虑第一条路,这也是她之前为何会在水力大纺机上动心的原因。
她想了想,把水力大纺机的事了,也了己想『摸』清楚原理复刻的事。
“这又是你做梦做来的?”他斜眼睨她。
其实事情发展现在,两人之间就差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不过薄春山没有直接问过,顾玉汝也就没。
所以她回应地大方,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摸』着下巴道:“做生意的事倒不懂,但如果这什么纺机真能提高纺纱的速度,确实可借此牟利,是咱俩都不擅长这个,还得找人来帮手,现在一时半会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以后再,不过会留心,找的合适的人就跟你。”
他左右想,还是觉得当下找苗双城借点银子最靠谱,至于怎么还,还是以后再吧,总不至于还不了。
“还是去找苗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