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年轻气盛的两个人，气氛却称不上好。
车子转上高速，便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姜庭聚是不会主动说话的类型，坐在副驾上的姿势端正又拘谨，正在抱着手机欣赏她跟“老父亲”的合影。刚才在饭桌上，她大着胆子求了一张合照。
离开了镜头的陈执，其实比她想象中显老。眼袋，细纹，以及有点憨傻的笑容。没有星味儿，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亲切。
这是她粉了将近十年的人，粉了十年，终于看到真人了！
香火善良，善良的香火。她下次一定要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这次发挥的太不好了。
但是，他真的，今天离她好近啊！拍照的时候她还碰了他的衣角！
这种心情是无法表述的。
如果现在开车的是卢商，她一定会放声尖叫，蹬腿，做出一系列宣泄兴奋的举动。
可惜开车的是佟嘉澈。
更可惜的是，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情压在心头。
“滴。”
手机里收到一条朋友圈提示，嘉澈点开，是姜庭聚发的一张跟陈香火的合影。
文案是：第一次见你有点紧张，话都没说几句。后面是一长串“啊啊啊啊啊，陈香火，我想替你延续香火！”
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问“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姜庭聚。
“怎么没发过我们的合影？不是定妆照那天就拍过吗？”
“啊？”
自娱自乐的姜姑姑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滑出去。
他伸手扶了一下，皱眉。
“坐好。”
他的眼睛一直目视前方，穿过长长隧道。光影打在脸上，明了又灭，像电影中某个被拉近的镜头。
好看的像个“假人”。
聚宝在心里默默下了定义，然后.. ..有些苦恼的皱眉。好像不太能说，已经忘记留过他微信这件事了吧。她要是记得，刚才就会屏蔽他。
“我是想等你进组再发的... ...”
看得出来，她废了挺大的劲想这个答案。说出来以后，好像也还说得过去，就继续发挥道。
“宣传期发合影好一点，省得叫人误会了。你年纪小，跟个女孩儿沾边就容易闹绯闻。我是为你考虑。”
“所以说陈香火老一些，就不用怕这个了？”
某鲜肉握着方向盘，似笑非笑的看了姜庭聚一眼：“姜老师比我大五岁，是不是也没必要避讳？”
“我？”姜庭聚愣神“... ...我不一样。”迅速别过脸。
车外逝去的一排槐花树，眯起眼睛就会串联成一条线。
她避开了第二个问题。
“... ...陈香火是万年老光棍体质。跟拍的狗仔都说过，是个女人都能被他聊成哥们儿。”
车缓慢的停在路边了。
佟嘉澈转过身看她，连内室灯都没开。
“恩，我们现在不聊他，说说今天的第一件事。遇到陈香火之前，你在找人。”
遇到陈香火之前，你在找人。
这是一个肯定句，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在里面。
幽暗的车室内，借月光折射出一张轮廓完美的侧脸。很多个日夜，他们就在这样的幽暗中相互陪伴，很多个夜晚，闻蝉鸣虫语，酣甜入梦。
可当这些穿越到真实，走到面前时，就不那么美好了。
姜庭聚没有立即给出回应，但是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左右环顾，发现车停的地方离自己家不远，将手默默挪到车门处。刚想拉开，就被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他说：“你在找赵衰，我在等武媚娘。”
习惯的京腔，六号车位，七点半出现的人，以及之前，了解她一切喜好的原因，都在今天得到了一个答案。
姜庭聚不傻，或者说，没有傻到在这么明显的暗示下还猜不出来的地步。
她只是很想装傻，很想装作不知道。
嘉澈说完以后，缓缓呼出一口气。比上台紧张，打开储物抽屉，拿了一瓶水出来。
“你喝吗？”
“喝。”
腔子里的心，跳得又闷又沉。跟看到陈香火的激动兴奋完全不同，跟佟嘉澈的这一刻独处，让她有被千斤顶捶了一下的感觉。
佟嘉澈拧开瓶盖递给她，她接过来咽了两口。瞪着眼珠子开始装傻。
“我不玩游戏，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合照现在发吗？其实也是可以的，我们年纪毕竟相差那么多。”
“你今儿开这车太扎眼了，就别往小区里送了，我自己进去就.. ..”
“聚宝。”
他支起一只胳膊垫到脖子上，看着车顶。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到沟里去。”
聚宝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好像真有条沟！
“... ...！！”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看她听话了，就把钥匙拔下来了。熄火，锁车。动作一气呵成，是准备长谈的架势。习惯性摸出一盒烟，看了她一眼，又放回去了。
她说过让他少抽。
聚宝脑子乱遭遭的，一时觉得困惑，一时又觉得没必要被一个“孩子”吓成这样。
他刚才是说要把她丢到沟里去吧？
他敢！
还说她胡说八道... ...
她有他会胡说八道？！他胡说八道的都上头条了！
聚宝攥着瓶子，想要拿出点气势出来。瞥了一眼乌漆嘛黑的车外，又默默的咽回去了。
“过肩摔的时候。”
说出来也没好气儿。
她只跟赵衰说过自己学过防身术，赵衰也经常对她说，力量不够是摔不倒男人的。
两句对话重叠在一起，她就意识到不对了。
车底下的数字，其实在他出来之前就看清楚了。没敢信，就干脆不信到底。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所以陈执的出现是个意外，你知道就算他不在，今天晚上也轻易脱不了身，所以干脆拉着他一起吃了顿饭。”
赚一顿是一顿。
姜庭聚看到陈执之后的反应虽然兴奋，但是眼里挂着踟蹰。是想要撒欢，又被什么压得撒不出来的样子。
佟嘉澈对姜庭聚的了解，可能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嗯。我喜欢他十年了，眼看着他从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走到今天，... ...说到这事儿。”
她拧着眉毛瞪他。
“你之前不是说跟他不熟？”
她问他要微信号都没给！
这句质问并没有让某鲜肉产生什么羞愧，拉长座椅靠背，伸长腿，他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和她对视。
“熟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不熟你不是也惦记了十多年吗？”
撒谎还有理了是吧？
聚宝气绝。
“你最好注意你的用词，我比你大！而且我是看着陈香火成长的，惦记一下怎么了？”
“哪儿大？”
他突然笑了，上下打量一圈，在她炸毛之前收起玩闹。
“那你介不介意换个人看，我肯定比他活得长。”
佟嘉澈的眼睛天生会撩人。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清浅绵长，带着半真半假的认真。瓶子在姜庭聚的手里捏出一声脆响。他拿过来，埋头把玩上面的标签。
幽暗中的心跳只有自己听得到。
“或者，你先试着多看一个人？”
表达方式是少年式的青涩直接。可当他抬起头看你，又会迅速品尝出危险。
“我不想蹭热度。”
聚宝拒绝的干脆利落，手指纠缠在一起，像她理不清的头绪。但是她的答案，在知道他是【赵衰】时就已经出现了。
车窗外有货车经过，轰鸣声中，落叶掀了一地，飞转盘旋，最终坠落。
“怕我？”
良久，他问她。
“嗯。”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个23岁的少年，确实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侵略感。好像生活被无端分走了一部分，不论游戏，还是现实。
“多看几次就不怕了。”
他扭头看向车外，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