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怎么样了?”
墨君等了一会儿,待到药鬼处理完小女孩的伤势后,这才走上前问道。
药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很正常,因为任何一名医师见到这群孩子身上所遭受过的折磨与伤势,心情都不可能好得起来。
见到来者是墨君,药鬼吐出一口阴霾之气,但目光依旧有些阴沉,道:“今年刚好有三株【生肌续骨草】成熟,所以这些孩子身上的外伤和骨伤基本可以保证无碍,但已经缺失的部位······”
药鬼话虽未说完,但墨君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无论是内外伤。
凭借墨君的【生命结晶】以及药鬼培育而出的各类灵药,他们都能想出办法医治。
但这些孩子中有一部分却是被直接割断了舌头和肢体,面对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墨君还是药鬼也都无能为力。
“而且身体上的伤还好说,有些孩子被折磨太久,心灵已经崩溃。现在的情况,能够哭出来的大多已经没有大碍,关键是那些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才是大麻烦。”
说着,药鬼又补充了一句道。
墨君面容阴沉的点点头,虽说他对医术懂得不多,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了解的,懂得哭泣的人,至少说明心中还有情绪情感。
可那些哭都哭不出来的孩子,已经完全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已经被强行‘泯灭’了。
这不单单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更是心灵层次的毁灭。
墨君也曾偷偷喂了一点【冒险家的灵魂】给这些孩子吃下去,但收效甚微,只有少部分孩子的情况得到缓解,一些严重的根本无效。
“黑羽!”
墨君突然开口喊了一声,下一秒,伴随着几片黑色羽毛飘落,黑羽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墨君身旁。
“大人,有什么吩咐?”
“去告诉地牢里的刑狱,今天给那群‘贵族’们加个餐。”
“是!”
黑羽应了一声,随后身影一闪,消失无踪。
稍微出了口恶气后,墨君又开口道:“展琴,这些孩子的父母找到了吗?”
“已经有一部分孩子的父母过来认领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来认领的大多都是男孩,女孩的父母至今只找到了一人。另外有两名孩子的父母来了以后,见到自己孩子的腿脚被砍断后,又偷偷溜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展琴的语气既无奈又可气。
墨君听完亦是沉默无语。
重男轻女在小农经济时代是一个无解的问题,生出男孩就是为家里多一个劳动力,生女孩就是一个负担。
女孩唯一的作用就是养大以后,说好听一点是嫁人,说不好听就是在卖女儿。
但当下的环境,哪怕是‘卖女儿’也只有干净的才能卖出来,不干净的女孩完全就是家庭的累赘,自然也没多少人愿意把人领养回去。
甚至不光是女孩,男孩一旦失去劳动力的价值,同样也会被抛弃,就像是那两名来了以后,见到自己孩子腿脚被砍断,又偷偷溜走的父母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给那些确定放弃孩子的家里发一笔钱,然后让他们签了卖身契,所有孩子我们养了。”
“至于那些一直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如果以后有人来领养,先让他们付清‘抚养费’,再把人领走。”
墨君淡淡开口道。
墨君可以理解当下这些家庭的难处,他也可以发善心把这些孩子全部养大,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当一个冤大头。
‘卖身契’的作用,在这个时代相当于‘剥夺监护权’。
要是墨君不做一手防备,万一以后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这群孩子养大,结果马上就有亲生父母跑过来‘摘桃子’。
那能把墨君给恶心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至于说现在签了‘卖身契’,以后还有人想要道德绑架,耍无赖的话。
呵!
现在可不是两千年后,碰瓷敲诈不犯法的时代。
真当墨君现在的权利地位放在那里是摆设吗?
“是,在下明白了!”
展琴平静的将这件事记了下来,他并不认为墨君的处理方式有任何问题,准确来说,在当下墨君的行为已经能算是大发善心了。
毕竟养几百名没什么价值的孩童,哪怕数遍七国,也没几个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看望过这里的孩子后。
墨君这才转身走出,准备去大堂见见那位‘紫发女子’。
可就在两人刚刚露出正门口的时候,墨君突然从门外听到了一阵喊冤的声音。
“冤枉啊!”
“没有天理,郡守府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难道当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
听到正门外传来的动静,墨君顿时皱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南郡灾情不是已经慢慢平复了吗?”
“大人,这不是灾民,是那群贵族搞的鬼。”
展琴低声解释道:“按照大人之前的吩咐,此次四大氏族灭门的罪名,我们至今也没有正式公布。”
“原本是打算趁此机会,看看还能不能再钓出几条藏在水底的鱼。不过现在这群贵族似乎都学精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亲自出手,只是在暗地里挑起民怨,让一些无知的平民出面喊冤。”
墨君想了一下,貌似他之前好像确实下了这么一条命令。
主要也是顺手,反正现在事情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索性干脆再加把火,把南郡隐藏的害虫祸患一把烧了拉倒。
毕竟这次在动手前,墨君也没想到四大氏族竟然敢‘私造铠甲’,而且还‘私自训练了五千兵马’,这么好的由头要是不搞点事出来,实在有些可惜了。
至于后续墨君可能会遭受的反噬,左右都已经闹到这一步了,他现在也是虱子多了不咬。
“这些平民你们难道没有处理过吗?”
“我们也安抚劝告过,但那些贵族在南郡扎根多年,这方面的影响比郡守府更强,我们的劝导基本没有太大效果。”
展琴犹豫了一下,随后道:“大人,要不我干脆派人抓一批关起来,杀鸡儆猴?”
墨君翻了个白眼,道:“你要是这么干,那才是真的中计了。这些平民都只是被愚弄过来的,本身并没有犯下过错,你要是抓了,就真的是主动把把柄交给那群人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尤其是聚集的民众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真相反而不重要了。
有时候古代很多官员,会把民众称为‘愚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想要安抚民众的情绪,最好的方法从来不是给出真相,而是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想了一会儿。
墨君道:“现在赈灾是怎么做的?”
听到这话,展琴忍不住愣了一下,迟疑道:“赈灾,不就是施粥吗?”
墨君摇摇头:“换个方法,以工代赈,让灾民自己用劳动来换取粮食,同时也可以让一部分平民参与进来,给他们找点事做,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这······会不会影响不好?万一那些激起民怨怎么办?毕竟他们才刚刚遭受大难,是不是该让灾民们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展琴有些担心,毕竟这群灾民刚刚遭受大难,这么快就强迫他们工作,未免有些太冷酷了。
“就是因为刚刚遭受大难,才更应该让他们忙起来,只有忙起来之后,这些人才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
墨君的看法却是刚好和展琴相反,展琴在这个时代生活,更注重人的基本生存问题,也就是吃饱穿暖。
但来自后世的墨君却很清楚,面对大灾大难,心态的稳定往往比食物更加重要。
说着,墨君接着道:“至于说激起民怨,到时候可以派遣一支黑甲兵小队前去坐镇,乱世当用重典。而且灾民一般可没多少精力闹事,这时候敢闹事的人,八成也是那些贵族搞的鬼,到时候伱也不用客气。”
“你要记住一点,赈灾归赈灾,行善归行善,这是两码事情。”
来到这个世界数年时间,墨君的行为模式和处世观也在潜移默化的转变,后世人的知识储量远比这个时代的人丰富,毕竟当下受限于硬件设施,信息传播范围有限。
而且还有很多知识都被贵族阶级垄断,普通人连接触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无法与后世网络时代相比。
但理论归理论,行动归行动,有很多以往墨君没注意过的道理,都是直到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慢慢开始想明白过来。
展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朝着墨君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提点,展琴明白了。”
“不过大人,若是以工代赈,应该让这些灾民做什么?”
以工代赈并非后世所创,其实早在春秋时期,齐国大夫晏婴就已经用过类似的方法。
《晏子春秋》中就曾有过记载:“齐饥晏子因路寝之役以赈民。”
齐景公时,天下发生饥荒,大夫晏婴谏言发仑粟赈济。但景公没有同意,因为当时景公正计划建筑一个“路寝之台”。
于是晏婴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之后高酬雇佣灾民,并延缓竣工日期,假手筑台之名,行赈灾之实。
最终成功度过了饥荒。
所以说太阳底下,其实没那么多新鲜事。
不过‘以工代赈’也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解决,想要用这种方法进行赈灾,首先要满足两个基本条件。
一是要是足够的赈灾粮。
二是要有能让那么多灾民同时开工的工作。
相比第一条。
其实在当下第二条更不容易满足。
为什么大多数人一提到小农经济时代,首先想到的就是‘男耕女织’,因为在当下,除了种田织布,外面真的没那么多工作能够任人选择。
墨君思索片刻,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道:“这样,你先带领这些灾民在往日最容易遭受洪涝的地方,挖出几个可以用来储水的湖泊。”
“然后再找几个精通建筑的工人,查探一下南郡的地形,在平时容易被淹的粮田四周,堆出几道可以用来防洪的围埂。”
听完墨君的话语,展琴正在记录的毛笔微微一停,诧异的看向墨君道:“大人难道想要彻底解决南郡的洪灾?”
“可是这样一来工程量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哪怕有几万灾民一起施工的话,恐怕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我们的粮食恐怕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啊!”
墨君之前留下了二十万石粮食,数量看似不少,但如果同时供给数万灾民,能坚持一年时间,就已经算是顶天了。
面对展琴的质疑,墨君摆摆手道:“没有关系,你先找人去做就行,记得几个防涝的关键截口,要用石子堆砌,后面我会想办法来进行加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