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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现场教学

  工厂内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三个相互叠加的和声。
  “工作!”尖锐到让人下意识捂住双耳的难听吼叫,从那三张镶嵌在引擎上的面孔中发出。
  固定在地面上的引擎剧烈颤动起来。漂浮在环境中的自由魔力开始躁动,工厂顶棚上悬挂的高亮度魔法灯变得忽明忽暗,钉入水泥地面的螺栓震颤着向四周崩飞,金属扭曲的可怕响声混杂着火焰炙烤皮肉的呲呲怪响。
  蒸汽机被血肉包裹吞噬大半,接着,一个长着三张脸、腹部镶嵌着大号锅炉的怪物缓缓起身。
  实际上,那种让孩子们表现出重金属中毒迹象的可怕疫病,其源头便是那台造型诡异的蒸汽机。
  单纯感染疫病只能让人感到难受,然后就像普通重感冒一样开始发烧,如果能靠身体素质硬熬过去,病情就会逐渐消退。
  真正令那种疫病变化出种种可怕迹象的,却是从这台蒸汽机中散发出的特殊诅咒。那就如同辐射一样,让笼罩范围内的疫病在诅咒魔力干涉下发生剧烈变化,最终导致人与魔导机器进行混合杂糅。
  那些工人身上出现的黑色硬块,就是融合前的征兆。如果他们继续待在诅咒笼罩范围内,最后就会真的变成纺织机器的一部分,哀嚎着作为零件加入永不止息的工作当中。
  因此,吞噬蒸汽机的锅炉后,工厂主也彻底变成了极为可怕的怪物。
  某种意义上,他的本质已经从染病的人类,转化为类似纳污斯麾下低级恶魔的怪异存在。阿巴贡、安迪、奥本三人的意识也在疫病诅咒作用下,相互融合成一个全新的,带有三人各自部分特质的扭曲灵魂。
  其中集成了阿巴贡的吝啬、奥本的残忍以及安迪的懦弱,对于能够闻到灵魂气味的存在来说,简直臭不可闻。
  “所有人,必须,工作!”恶魔工厂主用垂过膝盖的长手拍打着胸口发出阵阵怒吼。
  “本日乃是周一,每天都是周一,工作!永无停止的工作!不许停下!”
  融合锅炉变成可怕机器恶魔的工厂主如是说道。
  “……”戴安娜感觉双手微微发颤,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苍白的面色。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少女在心中对自己这般说道。
  于是,她迅速恢复冷静,机敏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因为怪物达到五米的身高,几作煤块堆成的小山已经无法遮掩戴安娜的身形,倒是周围那一排排纺织机器如同墙壁般高大。但当她看到被迫站在机器旁边工作的工人时,借用那些机器来躲避的想法也被迫打消。
  也许是因为特蕾莎嬷嬷的教导,尽管出身下城区,尽管有着萨尔特魔女的外号,可戴安娜的心肠显然没有普通下城区居民那么硬。
  否则她也不会在离开孤儿院后,依然冒着车毁人亡的风险,去参加地下赛车赚钱来支持孤儿院继续下去。即使特蕾莎嬷嬷几次三番劝说,都没有阻止她继续做这件事。
  至于工厂另一头,堆满各种成品布料的货物暂存区,虽然那里的地形也很混乱,但却被恶魔工厂主肥硕的躯体直接挡住。
  所以,当那头恶魔工厂主扭头看向她时,戴安娜依旧没有做出躲入纺织机器区域的选择。
  “这里,还有,一个,懒惰者!”恶魔工厂主伸出能够轻易捏住一个人的大手,并发出浑浊不清又充满恶意的吼声。
  “我要用,懒惰者的血,当润滑油!”
  在被捏出前,戴安娜终于动了。
  毫不顾忌形象,短发少女直接就地一滚。虽然衣服沾上不少煤灰,身子也被坚硬的煤炭块磕得生痛,但她却顺利避开这一抓。
  而且,戴安娜并没有向后或向左右两侧翻滚,而是径直向着恶魔工厂主本身滚去。随后发生的事,证明了这一选择的机智与正确。
  “去哪了?去哪了!?”恶魔工厂主疑惑地挠着肚皮,由螺丝与钢铁混合而成的铅灰色指甲在发白的皮肉上留下道道血痕,但很快又在扭曲而强大的生命力作用下自行愈合。
  尽管有着三对眼睛,但那镶嵌着锅炉的肥大肚皮却让恶魔工厂主视力范围非常有限。
  它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脚尖,更别提从双腿边上翻滚着掠过的戴安娜。
  转移到对方背后的戴安娜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向着远处的货物暂存区走去。
  她知道这点小把戏不可能瞒住对方太久,因此,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藏身处。可戴安娜没想到的是,从工人那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发抖的尖细嗓音。
  “她在那!”
  回头看去,少女迎上的是一双躲藏在人群中,充斥着不满与埋怨又带着些闪躲的眼神。他在不满什么?不满自己没有救他们?戴安娜一时间忍不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啊哈!”恶魔工厂主发出一声欢呼,硕大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伐冲向少女坐在的位置。
  顾不上太多,戴安娜转身跑进胡乱堆放着各种布匹的货物暂存区。
  尽管阿巴贡纺织厂彻夜生产不休,但因为负责售卖的人完全离不开工厂,所以被生产出来的布匹就随意堆在这里。
  各种不同档次的布匹囤积得就像小山一样,但工人们身上却依旧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这实在是一种令人感慨万分的讽刺。
  布匹堆成的小山被恶魔工厂主随意推倒,可它还没走进堆放区,从镶嵌在腹部的锅炉中冒出的火星就点燃了布匹。这头怪物发出一声尖叫,顾不上去抓戴安娜,双手连忙去拍打被点燃的布匹。
  扑灭火焰后,恶魔工厂主肥胖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看着站在布匹当中的戴安娜,这头怪物居然停下脚步没有继续追击。原因很简单,如果太过靠近这些货物,它身上的锅炉就有可能点燃布匹,导致生产出来的所有商品都被付之一炬。
  见到恶魔工厂主停下脚步,戴安娜略一思考,便挑了挑那对充满英气的剑眉,意识到对方为什么不敢走近堆放区。
  “哼。”少女甩了甩那头齐耳短发,一脚挑起落在地上的布匹,上面还残留着未曾熄灭的火星。
  “不!不要!”恶魔工厂主居然发出好像小姑娘似的尖叫。
  “给你加薪,不,给你放假,不,给你升职,不要烧,我的,这都是我的!不能烧!”错乱的新生意识发出混乱的话语。
  “哈,无意义的东西。”戴安娜眼神锐利地凝视着对方丑恶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