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里，张威跟在钱程后面，欲言又止。
钱程昂首阔步，完全不显得心虚。只是转了好几圈，又回到门口。
“怎么变得这么复杂了啊……”钱程趁人不注意，长喘了口气，擦了擦冷汗。
“你不是说你了解进口化妆品么。”张威无力地说。
“我确实了解过啊，当年就是我经手销售的。”钱程也很无奈：“不了解这些，我也没法做生意啊。”
“啊？你还做过这个？”张威有些意外：“你经销的是什么？”
“胭脂。”钱程说。
“从巴里希进口？”
“不是，从西北那边。”
“那边进口……因为便宜么？”
“可不是。我们从来不付钱的。”
“原来是做没本钱买卖的？！”张威无语道：“怪不得那么熟练，你就是大头目么？”
“哪有。”钱程连连摆手：“有的是比我能打的。人家才是大头目。”
“？？？”
随口吹嘘了几句，钱程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仔细想想，从匈奴人的角度，他们确实经常去抢匈奴人的化妆品——不仅化妆品，连用化妆品的女人都一起抢的。
大头目……哦不，将军霍去病，专门让钱程帮忙，销售从匈奴零文钱购来的商品。实际上，他麾下众校尉里，钱程都不算最能打的。但能打的，都没他会经营，尤其西洲一战之后，不少事情就直接交给他打理了。
所以，他是军队里负责经商的正规官员，结果被说的跟犯罪团伙一样，当然不乐意。
当初西洲刚开拓的时候，一些中原贵戚就派人来当地经营，其中也有霍氏。霍去病自己就是张狂惯了的，他家受重用的家丁，要么是一起在长安附近惹是生非的玩伴，要么干脆一起上过战场。这些恶奴一个个也都飞扬跋扈，地方官都不敢管，十分难缠。
后来钱程设计，收买、瓦解豪强的家奴，同时，还给已经熟络了些的霍家兄妹，写了封私信。
信里，钱程说，他听说身居高位又功勋卓著的人，并不敢继续积累声望，所以当初萧相国要故意强买土地。然而霍氏派出的人，却跑到了偏远的凉州，圈占土地，索取出产。
普通人更关注周围的人，官吏更关注富裕有权势的人，皇帝更关注处于重要位置的人。得罪不被关注的偏远居民，只会徒增当地人恶感，而不会有其他结果。
他建议，把胆大勇猛的家奴，都调去关中，去对付当地的奸滑豪民，扩大自己的家产。
关中是皇帝最重视的要害之地，和当地有势力的豪民竞争，皇帝就能看出，此人不可能快速经营起力量，也不会生疑。官吏和民众，更不会关心豪民的遭遇。哪怕和豪强勾结的官吏，心里都希望对方倒霉，这样才能有求于自己，可以索要更高的报酬。
在关中扩大家业，这是王翦、萧何自保的方法。在远方留下好名声，留作后路，这是孟尝君狡兔三窟的道理。而且，关中的富庶，是凉州不能比拟的。那些在中原拓展不了势力的普通豪强，才想去西洲赌个机会，以霍氏的权势，就根本没这个必要，去多费心思了。于理于利，最佳的选择都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