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风声呼啸，踏步疾行。
宁尘神色冷冽，心思急转。
碧云轩，极有可能已出了事。哪怕是自己多虑，依旧得上门逼问...
至少，要将囚龙剑重新讨要回来。
与此同时，九怜也在匆忙解释：“若他们当真沾染灾衡，且言行举止与常人几乎无异，你得小心。与刚才天剑宗之人不同，是真正被灾衡侵蚀转化的存在，不再作为‘人’，而是成为一件兵器...或者说，是兵器所奴役的器奴。”
“他们会懂得隐藏、潜伏，表面仍与常人无异。但他们会本能的去侍奉灾...魔兵，为其斩杀更多生灵、去掠夺更多的资源，借此提升自己的力量。”
“他们互利共生，但本质发生了改变。生前或许是通脉，但被魔兵吞噬转化后，可能就足以与先天抗衡...这是魔兵赐予的力量。”
宁尘破空飞跃，眼神微动。
九怜沉默片刻，低声道：“与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有几分相似。”
“别胡思乱想。”
宁尘平静道：“我如今一切都由你所赐，当然永远信你，哪怕你与所谓灾衡一样，在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当你的臂膀，没有怨言。”
九怜嘟哝道：“别说这种话了，听着真肉麻。”
“那怜儿就不必担心我。”
九怜轻嗯一声，声音渐柔：“算你今日还挺乖巧。”
“可惜，现在没法再调戏怜儿了。”
宁尘眼神骤凝，猛然踏上了阁楼，气势四起，将前方纱帘尽数吹开。
“还好，情况不算糟。”
阁庭内，诸多人影映入眼帘。
叶舒玉坐在右侧、身旁有不少侍女候立。
还有数名陌生男女坐在对面，双方似在和睦攀谈，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冲突。
九怜很快收起杂念，低语道：“以我魂力，还没发现灾衡的气息，但不排除他们在暗中隐藏...”
宁尘暗中道：“无妨，交给我来试探。”
与此同时，叶舒玉面露错愕，喃喃道：“宁掌柜？你怎么突然...”
宁尘一脸镇定地大步走来，拱手道：“听闻叶夫人回县，心下欣喜，特来上门拜访。”
对面的中年男子淡然一笑：“看来，这位气势汹汹的小兄弟，是叶大人的老熟人？”
叶舒玉剜了宁尘一眼，这才颔首道：“两位长老勿怪，宁公子他不久前与我匆匆分别，可能还有些琐事不曾交代清，才急忙赶来相见。”
话虽如此，但她已隐约察觉到一丝古怪。
虽与宁尘相处不多，但也略知其性情一二，若非急事，都不曾见其如此风风火火。
再加上刚才听闻街上有天剑宗之人...
难道，发生了什么？
“宁...难道就是宗主提起过的宁尘？”
中年男子渐露讶然，惊奇打量两眼：“如此玉树临风、修为非凡，果真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好汉。”
其身旁的中年妇人微动眉头，暗中斜睨。那些年轻弟子们纷纷侧目，眼神各异。
似是好奇、似是审视，似乎都知道了他的身份来历。
宁尘不卑不亢道：“是方宗主过誉，只是跟随家姐胡闹一阵，倒拖了她的后腿。”
叶舒玉清冷拂袖道：“宁掌柜是我好友、碧云轩诸位又是皇庭同盟，双方不必如此见外。
宁尘，这两位分别是庞子俊长老，林菀长老，还有与他们随行的七位年轻弟子，皆是我武国天骄才俊，不妨认识一二。”
“见过两位长老、几位少侠。”
“宁兄弟客气。”两人拱手回礼。
后方候立的几名年轻俊男靓女也是潇洒行礼，尽显圣宗仪态。
宁尘上前一步，平静道：“既然是碧云轩的长老，我正好有疑，不知两位能否帮忙解答？”
庞子俊眉头微挑，暗中看了叶舒玉一眼。
却见她一直看着宁尘，并未发觉自己眼神一般。
庞子俊心思微动，这才笑道：“宁兄弟请说，鄙人知无不言。”
“当时安州县一役，事后又有诸多宗门子弟出事，庞长老可知？”
“出事？”庞子俊皱眉，摇了摇头：“鄙人还不清楚。”
宁尘不急不缓道：“那些修为稍显低劣的弟子，大多都出现了性情暴躁、癫狂嗜杀的症状。这几个月内已发生诸多起惨案，此事叶夫人也可作证。”
叶舒玉点头道：“没错，正因死伤者过多，而且不是寻常病症，我才会赶回安州县内调查。”
庞子俊迟疑道：“会不会是魔道恶徒的某些功法所致？”
“若当真有这等诡异手段，正魔两道当真还能平衡至今？”
宁尘打断了他的话，负刀淡然道：“那些发疯的弟子症状不明、并非中毒、亦非受大阵影响。唯一的可能，便只剩下那柄被动过手脚的兵器。”
庞子俊和林菀二人都渐渐眯起了双眼。
“...宁兄弟，你是在怀疑我们？”
“当然不是。”
宁尘继续道：“我只想说，那柄囚龙剑的确古怪，兴许就是命案发生的元凶。又听闻此剑由碧云轩保管，不知可否将此剑交出，让官府仔细检查，是否留有神意门或盘龙阁动过的痕迹。”
“不行。”林菀略有风霜的面庞微沉，道：“囚龙剑如今已送至我碧云轩镇恶谷内封存，又怎是说拿便可拿出来的。”
宁尘皱眉道：“这是潜在的证据，难道不可通融？”
林菀神色渐冷：“我碧云轩可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门派，难道只因这点毫无理由的怀疑揣测，就要让我们大费周章？”
“林长老，莫要生气。”叶舒玉蓦然道：“虽说取剑会有麻烦，但终究关乎多人性命、甚至与魔道的阴险手段有关，身为七圣宗，碧云轩可不能太马虎。”
她顿了顿，又道：“看在我的面上，碧云轩可否取剑来让我们再作检查？”
碧云轩众人一时沉默。
直至庞子俊冷冷出声：“恕我等办不到。”
“好。”宁尘若有所思道：“既然碧云轩的诸位嫌麻烦，便算了，我也不会太过强求。”
叶舒玉眼波微动，但依旧不动声色。
庞子俊等人讶然望来，眼神愈发莫名。
但，宁尘很快笑了笑：“刚才在县内就发生了一起惨剧，有天剑宗弟子发疯，被我当场斩杀。隐约在其尸身上捕捉到一丝古怪气息，料想是当初因囚龙剑所染。”
“所以——”
他再上前几步，微笑道：“碧云轩的几位，你们若不肯取剑。不妨让我检查一下几位少侠如何？他们身上兴许也沾染了那些脏东西，以防万一，得趁早将之除去。”
几名碧云轩弟子脸色微变，纷纷按住兵器：”无礼之徒！“
林菀也勃然怒视：“宁尘，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
叶舒玉蹙眉道：“诸位为何如此激动？宁尘他此举也是为各位安全着想，难道有何不妥？”
她又招了招手，身旁侍女连忙将一叠卷宗递来。
“这可不是凭空捏造，而是当真有不少惨案，这些都是证据。两位长老拉不下面子，要坐视自己门下弟子性命堪忧？”
庞子俊脸色阴沉道：“他又要如何检查？难道那股诡异气息，只用眼睛便能看出来？那为何其他宗门都发现不了。”
林菀语气低沉道：“难不成，你还想直接探脉、以神念侵入他们的全身经脉？”
“此举，即是同门师兄弟都不可乱来，又怎会容得一外人随意探查！”
“长老说的不错！”弟子中有一人站出，愤愤不平道：“况且若要探脉，我等碧云轩功法之秘岂不是都要被你看个清楚。”
“怕是探查诡异气息为假，觊觎我碧云轩功法才是真！”
“呵。”
宁尘失笑一声：“几位何必如此激动，我对你们碧云轩功法并不感兴趣。至于你们担心的探查之法，我自有其他手段。”
碧云轩众人骤然一静。
林菀惊疑不定道：“什么方法？”
“用看的。”
庞子俊豁然站起，惊怒道：“你是在取笑我等不成？！”
那些弟子们更是纷纷拔剑，怒然视之。
“住手！”
一声轻喝响起。
叶舒玉缓缓起身，目光森然：“宁尘都还未讲明手段，你们为何要如此激动。碧云轩向来都是儒雅谦逊之地，门人弟子都温文尔雅，为何会因为三言两语就如此失态？”
她愈发察觉到了这些人的古怪。
宁尘或许还看的不清楚，但碧云轩这批人的性格...当真与这两天截然不同。
易怒易躁，仿佛根本没有丝毫耐心可言。
这不符合常理。
林菀愤然道：“这可是侮我碧云轩清名，我等怎能要坐视不管！”
庞子俊寒声道：“那些日常琐事，我等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此人胡言乱语、又关乎魔道之事，难道任由其传播，将碧云轩踩至盘龙阁一样的可悲下场？”
“等等。”宁尘一伸手，道：“我看的，是你们手中的兵器。”
“......”
碧云轩众人倏然收声，面露错愕。
宁尘指了指他们的佩剑，似笑非笑道：“据我所知，那股诡异气息或许与兵器有关。是否染上，只需看一看兵器便可...现在诸位应该不会再拒绝吧？还是你们的兵器内都藏有绝世武功，不能让外人靠近一观？”
庞子俊等人眼神闪烁。
沉默片刻后，他很快冷笑一声，随手摄来身后一名弟子的兵器：“若是如此，可以。宁兄弟既然心系我等安危，便上来看看吧。”
叶舒玉揪紧袖中玉手，暗道不妙。
这碧云轩...真有问题。
让宁尘上来看剑，会是陷阱。
“且慢，不妨先——”
“叶夫人。”宁尘笑着摆了摆手：“交由我来便是。”
说着，他便快步上前，微笑着接过长剑。
庞子俊冷笑不止，四周碧云轩众人皆眼神冷漠。
宁尘看向手中兵器，心中暗道：“怜儿，可有古怪。”
“...是灾衡。”九怜沉声道：“你猜测不错，这批人早已中招。而且，他们现在就想暗中杀你。”
“就像刚才那一招？”
“对。”
宁尘眼神渐凝，隐约感觉到一丝古怪气息顺着手掌侵入体内。
但，立刻被九怜出手撕碎。
“呃！”
那名被拿走兵刃的碧云轩弟子怪叫一声，浑身抽搐、眼神发直，直挺挺地仰头倒下。
这突然一幕，令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怔。
宁尘微微一笑：“碧云轩的各位，可要我再一一检查？”
庞子俊和林菀阴沉回首，双眼迅速化作猩红。
“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宁尘讥笑道：“只是我学有控魂之法，对外或许效果不大，但你若主动往我肉身内钻...便是自寻死路。”
阁楼内，顿时变得沛然杀气所充斥，寒风骤起。
叶舒玉脸色难看，步步后退：“尔等碧云轩想做什么！”
四周侍女们纷纷上前，惊疑不定地拔剑镇守。
两名名白发老妪悄然现身，似跟随在叶舒玉身旁的先天护卫。
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碧云轩一伙人是真的意图不轨！
“...可惜了。”
庞子俊叹息一声。
旋即，他仿佛卸下了装腔作势，负手感慨道：“若能制住叶舒玉，好处不少。没想到却坏在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手中。”
白发老妪沉声道：“庞长老莫要自误，尔等碧云轩与我皇庭合作多年，此举只会给你们招致无穷祸患。”
“腐朽凡人，怎知我等鸿鹄之志。”庞子俊将长剑横至眼前，扬起一抹森然冷笑：“如今被尔等识破身份，那自然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孙灵、孙珍，你们二位先天也得葬身于此。”
林菀执剑诡笑：“叶舒玉倒是能留下，这幅皮囊不错，定能成为打入皇庭的一枚重要棋子。”
那几名原本还风度翩翩的俊男靓女，在这一刻皆变得如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