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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少女觉醒

  由于木屋的门前立着小巧邮箱,所以纽曼先生的家很好分辨。

  诡异的是,如此深更半夜,他的房门竟是虚掩着的。

  点点红色液迹顺着门缝悄然流出,在门口的石阶下汇成一滩血色小池。

  目睹此景的第一瞬,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便由安晓心底滋生。

  “莱莎,小心点,这里不太对劲。”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不过鼻间能够嗅到一丝血腥味儿,夜风将它们不断吹散,阴森恐怖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唔,知道了。”少女点了点头,离得他更近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贴靠而行,他走上前去,当先拉开木屋最外侧的门。

  吱呀——

  “啊!”

  伴随着身后传来的少女惊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被抠却了眼珠的男性头颅。

  它被灌进门来的微风吹得骨碌碌旋转,以一种慢悠悠的速度滚动而来。门口处那汇集成池的血水,便是从它的眼孔中一缕缕流出。

  剧烈的视觉冲击登时让安晓的眉头紧紧拧起,他强压住心中的不适和呕吐感,眯眼瞧见,在头颅不远处的一个木背凳子上,赫然还颓坐着一具无头身体。

  其左臂、左腿呈残缺状,血肉外露,可见白骨。

  腹部明显是被利器剖开,里面的五脏已经消失,仅剩一些血肉残留的部分尚在滴血。

  再看周围。

  原本简陋干净的木屋,内饰家具已经完全被破坏。看得出,尸体的主人有进行过反抗,但却根本不敌入侵者。

  根据脚印观察,入侵者的数量应该不低于三人。

  “这应该就是纽曼先生了……我们来晚了。”

  安晓面色凝重,立刻开启了“神查之眼”进行判断。

  【纽曼(尸体),人类男性,身份:板桥镇守墓人,等级:10,职业:平民,天赋:恐惧抗性+10,危险等阶:n】

  “怎、怎么会这样……”莱莎掩着小嘴,对如此凄惨景象难以置信。

  任务主死掉的情形,二者从未经历过,当然也不知该怎样去处理。

  但时间根本来不及给他们多做考虑,因为门外已经传出来者不善的尖利邪啸。

  “咿嗬嗬嗬嗬嗬——!咿哈哈哈哈哈——!”

  “嗞嗞嗞嗞……!”

  “谁?!谁在装神弄鬼!”

  安晓反应很快,一把就将莱莎护在了身后,同时另一只手从惜夜戒指中召出“克里斯之剑”,单手握紧剑柄。

  “哼,小东西,长得真是俊俏。”

  门口一道身影无声浮现,犹如燻燻黑烟。

  她渐渐凝为人形,但面容却仿似融在暗影当中,无可观之。

  阴恻恻的女声从中传来:“放心,只要你乖乖跟我走一趟,我便不会伤你。”

  咔啦、咔啦……

  生锈的金铁之音突兀响起。

  安晓定睛一看,只见那黑影伸出一只带有黑色指甲的枯白手臂,其掌心还捏着一把极为锋锐的蛇形匕首。

  “跟你走一趟?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残害无辜的人?”

  他隐约觉得对方的声音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好奇之下,便抓住机会将瞳孔一凝——

  【未知,雌性,身份:魔族,等级:未知,身份:未知,职业:未知,天赋:未知】

  “什么?竟然无法查探……”

  安晓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按理说,神查之眼连莱莎这种级别的存在都可以轻易鉴别,不该出现如此情况。

  若是细想,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等级太高,要么就是她的能力具备反鉴定效果。

  他眯眼看了看那烟般无形的轮廓,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女性魔族并未直接回应他的问题,只是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他的味道,随后如梦呓般自言自语着:

  “果然、果然甘美至极。”

  “既然公主大人的目标是你,那么,另外这位漂亮的姑娘——”

  她话音一顿,目露狞光,“就可以去死了!!!”

  霎时间,黯夜当中,屋内烛灯瞬灭!

  她“忽”地一声化为一道黑色丝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袭向少女面庞!

  “小心!!”

  事发突然,面对如此强力的、速度大大超越了视线能够捕捉到的攻击,少女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恍惚在了原地。

  于此千钧一发之际,安晓顾不得思索其它,直接以身作墙,条件反射般往前一扑!

  ——就这样挡在了少女身前。

  “噹!!”

  “噗——”

  胸前传来一道尖锐的巨力。

  下一息,在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中,恐怖的震力将他击得倒飞而出,重重砸向木屋一侧的古书架。

  “安晓!你……”

  大量的破旧书本在书架的剧烈晃动中纷纷跌落,堆压在他遭受重创的躯体上。嘴角流出的新鲜血液汇入到已快干涸的旧迹中,衍生出新的甜腥。

  此情此景,骇得莱莎花容失色。

  她万万没想到,本是陌路的两人,在相逢相识的第一天,他竟能为自己挡下如此致命的一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出于怎样的考量,她不得而知,也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只知道,自己若再不动起来,那么他付出的这一切,就都将化为泡影。

  她并不想拖他的后腿——

  “咒之二·禁暗溶流。”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立于安晓身前,一展橘色双翼,将双手交叉于胸口,口中念念有词。

  在无可言喻的愤怒之下,“龙语吟唱”的效果几乎是在瞬间让她完成了法术的凝结,她用庞大的精神力将烟影锁定,尔后双手一放!

  锃——!!!

  邪恶的、灰黑的魔力如喷泉般从她体内涌出,并诡异地渗入地底!

  那一击未果的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迅速蓄力一跃、窜上半空,并倒悬于屋顶。

  浓雾之中,她的表情凝重无比。

  没人知道,此刻她的内心里才是最为震惊。

  “那小子疯了么?竟会为龙女挡下这般致命一击!若是死了,我可怎么向公主交待!”

  “不过话说回来,中了我一式‘黑蛇暗杀刺’,也只是受了些内伤、没能当场毙命?这不合理……”

  “不,不对。他身上那件轻薄银甲,为何这么像前代魔神奥丁大人的‘英灵战铠’??”

  “嘶,可那位大人已经在许多年前故去了啊……”

  她的思绪很快被缕缕追踪而来的魔线所打断。

  就见在莱莎的诅咒之力下,整个草房竟如灰色牢笼一般,被道道邪能爬满了墙壁,并顺着天花板纹路朝那黑影聚去。

  黑影冷哼一声,反手一刃斩在屋顶!

  嘭——!茅草屋登时炸裂而开。

  邪力笼罩,碎屑飘飞。大量暗色魔能有如实质般的黑暗,将目标所在处撕裂。

  奈何她早有准备,竟选择从上方脱逃而出。

  眼见“咒二之溶流”并未命中黑影,反而摧毁了纽曼先生的房屋,莱莎的小脸上再添几分阴沉。

  只听黑影阴声嗤笑道:

  “哼,有两下子么。只可惜凭你36级的水准,要想击败我,恐怕不太现实。”

  “出来吧。”她将右臂一挥。

  “嗞嗞!!”

  蓦然间,与之身形相近的四道影子分别从破损木屋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幻现,且呈包围之势一点点向莱莎靠近。

  少女小脸一白:“你这恶魔,居然还懂得带伏兵!”

  与安晓尚且粗糙的“神查之眼”不同,她的“龙之眼”已经相对成熟,即使面对黑影的伪装,也还是能够看出一些关键信息——

  【幻形魔,身份:魔族渗透者(精英),职业:暗杀者,

  力量:80,敏捷:179,持久:66,幸运:10,魔力:736,

  天赋:亲和力+100、拟态身躯(专属)、复制a、潜行b、疾速c、闪避c】

  当看到这个面板时,少女心里咯噔一声。

  凭借以往观察鉴定的经验,她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已经至少将近50级。自己就算再怎么拼,也很难真正打败她,反而陨落的可能性更大。

  她再度凝眸往周遭看去——

  【幻形魔爪牙,身份:魔族斥候,职业:潜行者,

  力量:65,敏捷:80,持久:45,幸运:3,魔力:217,

  天赋:拟态成烟、潜行c、极速d、闪避d】

  好家伙,全是三十级以上的敌人。

  这下,她有些慌了。

  硬拼一个精英几乎就已是九死一生了,再同时面对四个和自己等级相间的幻形魔,存活概率几乎可以等同为零。

  “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似要拖延时间,她咬着牙问道。

  “为什么?呵,当然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香气过于诱人咯。”

  黑影笑着把玩了下手中匕首,歪头讽刺道:

  “我说,别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难道你不也是看中了他身上的资质,才想方设法跟他组队的么?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废人,你会拉下身段儿去陪他做这些腌臜任务?”

  “你……!”

  似是被刺到了痛处,莱莎胸脯鼓荡,欲要反驳却是不能。

  是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利益的追求者。黑影所言,并无大错。

  如果安晓只是个普通人,那么今日这些交集,还会有吗?

  如果自己不贪图他身上的能力,和2级的菜鸟组队做任务什么的,这种事可能发生吗?

  如果他没这么好说话,从一开始就明确拒绝交易、坚持独行,那么自己会轻易的放他走吗?

  答案显而易见。

  但是。

  他却在明知可能会死的前提下不加思考地挡在了自己身前,用单薄身躯扛下了那致命的一刺……无论出于什么缘由,能做到这一步,要想不在意都是不可能的。

  到底该说他是傻呢,还是太善良了呢?

  “难道他真的对我有那种感情吗?”

  想到这里,莱莎有些迷惘了。

  血液里,似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刺激,渐渐苏醒过来。

  此时,不远处的黑影回落在地,已经失去耐心:

  “嗬嗬,行了,多说无益。小可爱,你啊,还是给我早早的下地狱吧!”

  她翻转了下手中的匕首,随即将刃尖指向莱莎,“上!”

  “嗞嗞!!!”

  听到命令的四道幻影几乎在同一个瞬间暴窜而出!致命的黑线直取少女首级,若不闪避,必死无疑。

  ——

  在她身后,安晓俯倒在地,思维意识已经趋于模糊。

  首次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遇到这般险境,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同时也更让他了解了一些前世的自己——

  身在这片异世,稍有不慎,真的会暴毙。

  很明显,那些魔族,并非与任务有关的敌人。所以这次,自己是被她们给盯上了。

  至于她们到底是谁,来自于哪,安晓没时间细想。

  回忆起奥利菲尔说过的话,遇到大问题时,可以尝试着拔剑。

  但现在,自己没有一丝体力去进行拔剑的动作。

  在思维趋于混沌的最后,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艰难伸出僵硬的左臂,将掌心对准那身材苗条的女恶魔,汇聚魔力。

  “以神之名,应我呼唤。天罚之牙……

  降临,人间。”

  这一刻,八百余魔能从体内顺着手臂狂泻而出。

  本该消耗九十魔力值左右的“吞噬之牙”,在他使出浑身解数的全力一击下,竟直接生出了“二十七牙”!

  “?怎么回事。”

  黑影微微仰首看着半空中浮现的大量咒力,眼眸微眯。

  就见天空之上,浮现出了大量黑红相间的菱形魔刃,它们如脱鞘的利剑,在层层暗色粒子的环绕中,将头部分别对准地上的所有幻形魔。

  感受到这一招的强度,黑影瞳孔一缩,下意识地遁入黑暗之中。

  也就在这时,俯在地上的安晓,利用最后时机,将左掌狠狠一握!

  菱形的“牙”近乎在一刹间纷纷化为迷你小龙,它们如俯冲的幼龙群般,以不亚于猎豹的速度,狂奔向那四道冲往莱莎的影子!

  呋呋呋呋——

  “嗞嗞?!”

  三只幻形魔反应很快,当下止住了攻势,往一旁闪避而去,在暗魔能的暴鸣中,勉强躲过了他这致命的攻击。

  但最后一只魔族就不太好运了,它被安晓的首次施法完全击中,当场便像中了邪咒般怔滞在原地,尔后哆嗦着、哆嗦着,猝然往四周爆绽而开!!

  嘭——!!!

  三十级。整整三十级的魔族,就这样,在了安晓的全力一击下,消亡如烟。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些。

  这一幕,让一旁的黑影感到无比震撼。

  “嗞嗞?”

  三名手下同时回头,开始请示下一步的动作了。

  如她所见,安晓在施放完这招魔法后就昏迷在了原地,暂时失去了战力。

  可他明明只是2级的存在啊,为何能用出三十级以上的魔法?

  要知道,“吞噬之牙”作为暗影系咒之一,门槛便已经高达了d阶,也就是20级以上的暗魔导师才能使得出来……可他!竟一瞬间变出了二十七牙!

  这便是那只幻形魔为何无法顺利躲避开来的原因。

  稍迟一秒,便会被无差别的暗影打击包围冲垮。

  “难道,他不但是最佳饵料,同时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魔导天才?”

  黑影有些疑惑了,本来要想活捉他就很容易束手束脚,而今面对绝命反扑,她隐有棘手之意。

  就在这时,对面一直在凝聚着魔能的莱莎终于将绝杀技准备完毕。

  她看到了安晓豁出性命争取到的最后机会,也能感受出他的无条件信任。两人虽是第一次走在一起,但某种默契却已在无形当中被建立。

  夜风吹来,少女的双脚缓缓离地:

  “沉眠万载的黑龙之神啊,吾以莱莎之名向您祈祷。睁开您的黑曜之瞳,唤醒无上终焉之力,哪怕一丝也好,仅仅一瞬也好,带走眼前的魔障,扫除冒犯您女儿的劣族吧——”

  随着少女口中的祷言不断响起,九幽之下,似有龙吟穿界而来。

  卬——

  冥冥间,地表微颤,夜色更沉。

  “这、这是……”

  似乎察觉到什么恐怖之物的黑影骇然一惊,旋即,近乎想也没想地转身蓄势,化为一道暗光嗖地窜往反向暗林。

  另外三只幻形魔的智力明显偏低,见指挥官离去,只是怔了怔,随后继续按照原指令冲向莱莎,以求一击毙命。

  此刻,少女紧闭着的双眼蓦然睁开,背后翅膀处凭空出现了一对儿近乎笼罩了整个区域的黑色翼影!

  “光夜陨落,元素悲鸣,波动之黑,咒魇降临。绽现吧,幽幽暗华——”

  她将右掌以托举之姿缓缓抬起、后移,对准正下方,最终,如抛却重物般,五指张开、将掌心猛然推出:

  “龙之限界·黑魔爆!!!”

  ……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