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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呼。


呼。


悠长,而绵久的呼吸。


“呼....”


吐出了厚重的白气,薄薄的气息越堆越厚重,渐渐地近乎凝聚成实体,环绕在清野雷鸣的身旁,伴随着他胸口起伏,伴随着他鼻翼的耸动,一收一缩。


气氛凝重得像是雷雨到来前的楼阁,云低天暗,风满西楼,层层重云滚动着雷声。


周遭飘落纷扬的白雪被这股气息搅动了,纷纷扬扬地散在清野虫鸣的身侧。


他左手依旧按在蛇切的刀鞘上,躬身,左脚后退一步,重心拉低,白色的雪貂拖曳在地上,无风自动。


‘不动心’


这是稻妻剑道的最高心境之一,与‘无我’‘空’‘无想’并列,达到无心的境界,始得发挥自己的一切本领而制胜。所谓无心、不动心、无我、空。即舍弃自我的意识。


如果有了自我意识,由此发生种种的杂念,无法集中精神发挥能耐及潜力。 http://www.mianfeizhuishu.com给力小说文学网


鸣神无想的一刀,便是这空明的心境发挥到的极致。


天地苍茫间,只有手中剑。


“呼...”


清野那银灰的眸中再无他物。


白茫茫的世界中,只剩下了手上的一线,和眼前的一点。


一线是剑,一点是蛇。


那是庞大到极致的大蛇,魔神奥巴罗斯残念的具象化,大蛇盘踞在山林之上,吐着猩红的信子,竖瞳睁开,血红的眸中倒映着清野的身影。


对峙,神与人在对峙,隔在他们之间的,是苍茫的风雪。


肃杀到了极点的气氛。


厚重的雪花堆积在清野的肩膀上,不久便在他的身上结了浅浅的一层,但他依旧一动不动,近乎静止了一般。


这是漫长漫长的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平衡终于被打破了。


大蛇阴翳的眸子轻轻撇了清野手中的蛇切,它缓缓地扬起脖颈,身子向后褪去,山林都因为它的游动而颤抖,金属般坚韧的黑色鳞片摩擦在树梢间,发出刺耳的声音,大蛇最后摇了摇尾巴,转过身来,游曳而去,消弭于空中。


大蛇离开了。


清野松开了剑鞘,气势衰落下来,他略有些费力地咳嗽了一声。


[这次居然遇到了蛰伏数百年的魔神残念——以前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人理系统的声音回荡在耳侧,


[你还要继续吗,这次能活着是你侥幸了]


“我就是来杀牠的。”清野缓缓地摇了摇头,银灰色的眸子注视着大蛇离去的方向,


“几百年了,你知道为什么崇神的污秽始终无法驱逐干净吗?”


[因为崇神的残念一直扎根在稻妻的土地中,所以无论驱逐多少次,属于崇神的污秽都会再生。]


“是的。”


清野拍了拍肩膀上积的落雪,他注视着手中的蛇切太刀,露出思索之色:


“牠当然会恨,当然会诅咒这片土地,牠藏在稻妻数百年,从不现身,崇神的污秽杀了又生,生了又杀,永无止境,便是连影都拿牠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来了。”


清野轻轻拔出蛇切,微冷的刀线发出铮的一声,光滑如镜的表面散射着雪光:


"我这个杀死牠的人来了,我这个牠最该恨,最该诅咒的仇人来了,而且现在的我快要老死了,我老得也拔不动刀了。这是牠最后的机会了。"


[所以牠便第一次现身了,牠要来杀你,但这也正是你所计划的。]


“是的,是的。”


清野手轻轻拂过蛇切,细细的雷蛇纹路摩挲着他的指腹,蛇切缓缓颤动,发出犹如雷鸣般的声音,“这正是我所计划的。”


“崇神的污秽影除不尽,神樱也除不尽,唯有我这个老头子能除尽。”


[可牠逃了,牠知道你的计划]


“牠没有逃,牠是在邀请我。”


清野注视着大蛇离去的方向,风雪呼啸而过,极目尽头万里苍茫,浩浩然的一座雪山。


“牠也是骄傲了一生的武士啊。”


清野笑道,畅快地笑道,将蛇切重新纳入了刀鞘中,那雷声渐渐停止了。


[那你要去吗?你是老头了]


“我当然要去。”


天地之间,只留有雪色。


清野雷鸣将蛇切系在腰间,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取出了一束烟草,点燃,吐出薄薄的烟雾,待到卷烟燃成一粒小小的火星时,熄灭,然后,他便向大山的深处走去了。


“有老友邀约,我怎能不去?”


不再年轻的老人,提着他年少时的刀,迎着苍茫而漫天的大雪,要去赴一场未完的盛宴。唯有如此盛大的结局,才对的起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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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路很长,那座雪山在八酝岛上,离鸣神岛中间还隔了一片岛屿。


而清野已经很老了,以他的腿力,足足要走三天三夜。


已然是黄昏日暮了。


大日笼罩在苍茫的白雪平原上,冬天的坠日不同夏日般绚烂,而是雾蒙蒙黄彤彤的,像是蒙着一层什么薄纱,仔细看去,是一层又一层的小雪。


清野拾了些干柴,用引火石头打燃,当火焰升腾而起,温暖的火光打在他的身上时,他才感到重新复苏。


脱下鞋子,放在火边烘烤,也脱下了他的大衣,换了一间新的大氅。


雪裘湿漉漉的,很沉重,结在上面的雪化成了雪水,将整件衣服都打湿了。


对于这趟旅程,清野准备地很充足:打火石,干粮,衣物两套,还有帐篷。


以前外出打仗,年轻的他不会考虑这么多,莽就是了,但年纪大了就由不得他任性了。


但还是有些失算,寒风吹过,他感觉脖子有些凉意,不禁感到哑然——记性差了,忘记带围巾了。


烤了点干饼干,做陷阱捉了只野兔,也一并烤在火架上,他暖暖地吃了,便沉沉睡去了。


在梦中,清野听见了刀刃与风霜的声音,这就是所谓的‘铁马冰河入梦来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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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宫司大人,您不能进去....家主外出度假去了,并不在家,不能见客...”


柱国府的守门童子很是慌乱,也很是为难。


而宫司大人却很是不开心。


不满的情绪已经很明显地外放了出来,那双狐狸眸子眯着了浅浅的缝。


她已经连续两天吃闭门羹了。


这还是她八重神子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


八重神子在稻妻横行了这么多年,什么地方她没有去过,什么地方会拒绝她?


便是连鸣神阁下的天守阁,尊贵的狐狸小姐也是来去自如,而你这个老家伙凭什么躲她?


不就是吃了你一点豆腐吗...


老头如此小气。


她轻轻地攥着怀中的围巾,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你却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不带本宫司大人...?


狐狸小姐已经联想到了清野雷鸣,优哉游哉泡温泉,住民宿,吃暖洋洋的福寿喜,过一个美好的假期...一想到这儿,她便略带不满地轻咬指甲,发出烦躁的声音。


等你回来必须要敲诈一顿。


她这样想到,但不知为何,总是有些不安。


林檎巫女略显无奈地注视着宫司大人,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果然,又没有送出去啊...您又错过了。”


巫女道:


“上次见到柱国冕下的时候,您就该送出去了。”


她皱着眉头,略显忧心地望向远方。


玄东林檎是鸣神大社的卦算巫女,神社一切求签的事宜都由她来负责,而有一件事情,她瞒一直着没有告诉宫司大人。


听闻柱国冕下离开稻妻城休假去了,林檎便偷偷为柱国的出行算了一卦:


那是下下签。


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