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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暗杀

      五月十七。

    千秋仪典盛举,举国欢庆。

    皇后仪仗在奉天殿接受众臣朝拜后,在百官拥簇下礼成。皇帝亲自前来迎接,再行祭天告祖之事。

    奏乐宣舞,丝竹灌耳。一切礼仪典程结束后,皇后坐于千秋阁听受众人道贺,纳礼归库。

    傍晚,北岭街上已然灯火通明,王公贵族、仕宦子弟道贺完毕后,纷纷沿着这条路返程,自宣阳门而出,离开了皇宫。

    夜间,曲觞家宴正式开席。

    磅礴高矗的长清宫。此时此刻留下的,则是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以及有资格参加宴席的世族郎君与娘子。

    酒过三巡后,萧月怀微醺,实在厌烦与陆平笙的互相推诿,从明英台中溜了出来,在阿禄相陪下一步一晃的往长清宫外行去。

    周围的觞角声渐渐褪却,萧月怀长呼一口气,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人。

    今日不知为何,父皇竟然允许那位镇国大将军苏郢赴宴。说起此人,实在古怪得很。明明听闻他样貌姣好、玉表堂堂,却莫名其妙戴了一副银制梅纹的面具,遮面而来。

    更让她不解的是,父皇对此竟然也没说什么,皇城之中亦是无一人谈起他为何佩戴面具?仿佛大家都默认了般,习以为常。

    萧月怀想起这些,转过身正准备向阿禄问询,寂静的北岭街头却传来隐隐的对话声。

    那声音分外耳熟,她蹙起眉头细想了想,是苏郢!

    望着火光微漾的角落,萧月怀一下子提起精神来,转头对阿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地挪着脚步走了过去。

    声音愈来愈清晰,转眼间她们两个来到三司三监所在之地。

    皎白的月色如蝉纱般挂在这片高宇殿屋上,宫阙之间略显凄清。

    萧月怀瞧见苏郢正站在宫人们值夜的回廊下与一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说着话。她侧耳正准备听出个所以然,苏郢忽然将嗓音压得更低:“李叔快走,这附近似有些不对劲。”

    萧月怀心一惊,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正慌慌张张地藏身,无意瞥见四周梁宇上拉下来四五个黑影,朝着苏郢逼近。

    与之对话的老者,一瞬间没入黑暗之中,转眼便没了影子。

    苏郢拔刀屏息,目光压低、已察觉周围逼来的杀气。

    千钧一发之际,数把飞镖朝他扑设而去,密密麻麻不给活路。苏郢身形之快却如鬼魅,已至无影无形。

    他躲过暗镖袭击,施展轻功从狭窄的回廊跳到空旷的前院,挺直身躯向暗中捕杀之人厉声呵道:“你们是何人?皇宫重地,怎容如此放肆撒野?”

    宫墙巍峨,一片肃杀寂静,无人答他。

    只在凝神之时,七八个杀手同时现身,从草丛之中一跃而起,长剑如蛇、银光乍现,向他一人涌去。

    苏郢当即避开,长身倾斜、在欲摔入地上时,玄锦长靴猛地一勾,整个人便随之立起,与那几人正面对抗起来。

    萧月怀亲眼目睹这场景,忍不住心惊肉跳,她躲在墙根,拉着阿禄小声说道:“今日乃母后诞辰,皇宫之中竟有杀手出现。若真出了事,恐怕金陵城上下会动荡不安。阿禄,你去悄悄寻温姑姑,让她把长清宫守卫调过来。苏郢绝不能有事。”

    阿禄蓄势待发,听了萧月怀的话正预备离开,又在她说了长清宫守卫时顿住了脚步:“公主要调皇后宫中守卫?为何不让附近的银甲卫过来?这里离宣阳门不远啊?”

    萧月怀冷静道:“你也说了,这里离宣阳门不远,三司三监的动静我们都听得见,银甲卫怎么可能听不见?”

    阿禄恍然醒悟:“难道银甲卫中有内鬼?”

    萧月怀打断她:“快别猜了!去调长清宫护卫过来!速度要快!”

    静悄悄的北岭街上,阿禄沿着宫墙脚一路狂奔,不敢耽搁一刻。

    庭院前的打斗仍然在继续。

    苏郢独自搏斗片刻,渐而发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软绵起来,拎着刀的手颤抖着,竟愈加无力。他双目睁大,透过面具的眼神变得愈发冷寒。

    这时,杀手中有一人开了口:“主公果然说的没错。若无软筋散,还真的杀不了你。”

    苏郢咬牙切齿:“你们在我的酒盏之中下了药?”

    “苏大将军还是莫要追问了。今夜你必死无疑!”

    那为首之人说罢,与身后数名匪徒一袭而上。苏郢费力躲避,已是支应不住。那凛凛寒刀刺入他的背部与大腿,大片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旁侧的草坪。

    就在他即将被毙命时,萧月怀胆大包天地将腰间令牌掷了出去,惊破了这险境。

    刺杀之人听见动静,立刻寻过去,骂骂咧咧道:“今日之事绝不能有目击之人,否则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萧月怀撒腿便跑,长春宫侍卫也在此时及时赶到。

    戎甲铮铮的声音响起,她松了口气。杀手们见此情形顿感不妙,当即飞身而去,隐入了殿宇之间的黑暗处,登时不见了踪影。

    温容与阿禄带着侍卫赶到,拉着萧月怀看了一圈又一圈,心惊胆颤地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萧月怀摇头:“我没事,温姑姑,此事先莫要惊动父皇与母后,下令追查吧!这批杀手敢在皇城嚣张,必须抓出来,否则宫中将会人人自危。”

    温容点点头,与侍卫前去查看现场,向公主问道:“他们要杀谁?”

    萧月怀跟了上去,刚准备说:“自然是...”

    余光里瞥向前院,发现重伤的苏郢不见了踪影。

    人呢?她顿感诧然,环顾四周,只瞧见地上一滩血迹,这宫阙高楼之间再无其他。

    “自然是什么?”温容望着空荡荡的庭院,面露不解道。

    他为何要逃?萧月怀满心疑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同温容说起。

    “没什么。姑姑...不必理会这里了,快命人锁宫吧。再晚就抓不住刺客了。”萧月怀遮掩了过去,未提及苏郢。

    温容听令,立刻命人排查。

    长清宫侍卫的动静,终于惊来了禁军。一时之间皇宫陷入惶惶之中。

    苏郢避着宫中人马,跌跌撞撞地奔行在小路上,想找一个藏身之地。

    禁军巡查的声音愈来愈近,他唇间渐渐发干,越来越觉得虚乏,就快要吃不消时,一只手将他拉入了一座假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