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只是茫然一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一脸镇定地坐起身，挠头无奈道：“武皇陛下朝政繁忙，怎得还有空跑来与我开玩笑。”
“哈...朕这幅模样，难道不像是被你刚刚恩宠过一番？”
武怀情颇为妖娆地侧过身，撑着螓首，笑眯眯道：“难道是脸上的表情还不够成熟有韵味？”
“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能认错了枕边人。”
宁尘有些无语。
越是相处，怎觉得这武皇性子愈发爱捉弄人...看来舒玉年少时的确没少‘受罪’。
武怀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一点还算不错。”
她眼波流转，又好奇道：“不过，你们昨晚春宵一夜滋味如何？”
“你想多了。”
宁尘绕开其身子，下床穿好了衣袍：“昨晚我们和衣而睡。”
“哦？”武怀情眉头微挑，意外道：“如此大好机会，就不想着能彻底占有舒玉的身子？”
说着，她还偷瞄了一眼被褥内侧，果真是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污渍。
“她如此信我，我又怎会如此草率地夺人清白。”宁尘回首道：“我们二人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自然不会由着性子随便胡来。”
武怀情揶揄道：“听起来倒是位君子。”
宁尘笑道：“难道在下并非君子？”
“朕瞧舒玉当初送回来的书信，里面说你可是整日沉溺享乐，跟那些姓程的妇人玩闹的停不下来呢。”武怀情笑眯眯道：“哪有君子整日那么爱玩，似乎花样还一套套，不带重样的。”
宁尘笑容微僵一下。
但很快整了整衣领，义正言辞道：“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自为君子。”
武怀情莞尔坐起：“那么能说会道，等到了苍国可别落了我们武国的脸面。”
听其提起正事，宁尘神情也郑重几分：“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何事要暗中交代？”
“你看得出来？”
“如今皇庭大比已经结束，朝政忙碌，能让你抽身跑来单独见我，当然有些要紧事。”
“...这可不一定。”
武怀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不定朕也是刚刚起床，正好瞧见舒玉已在到处忙活，才来看看你...要是连舒玉这种娇软女子都应付不了，朕兴许还得安慰你一会儿？”
宁尘额头青筋一跳，干笑道：“武皇好胸怀。”
“那是自然。”武怀情笑了笑：“当然，朕的确有些事想叮嘱你一下。
等到了苍国，切记要保护好舒玉。那边说不定又有叛乱掀起，皇宫都得被人彻底移平。而且——”
她眯起双眸，语气渐冷：“苍国内风云变动，早已引来北域诸多势力掺和其中，更没有像武国的护国大阵根基，到时若遇见元灵境、甚至是真灵神魄境的强者，有多远就逃多远，明白么？”
北域...
宁尘神色凝重。
当时与武无霄一战之际，此人也曾提及，北域才是武者大展拳脚之地，想必其中形势定然危险难料。
“朕还得提醒你一点。”
武怀情竖起玉指，平静道：“你此行受朕荐举前往苍国求亲，虽有了资格，但并不意味着万事顺利。那个朱丫头喜不喜欢你是一回事，她的母亲...也就是苍国目前的女皇会不会接纳你，是另一回事。”
“我会想办法说服...”
“不是口才与否的问题。”
武怀情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那女人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辈，你若挡了她的路，哪怕你是朱丫头的小情郎，她照样会派人将你偷偷抹掉脖子。你要做的不是说什么甜言蜜语，而是得懂得审时度势...牢记在心。”
宁尘略作沉思，微微颔首。
这事，他也心知肚明。
能从皇后之位攀上龙座，成为苍国之主，定然有非同寻常的铁血手腕。要是在其面前吊儿郎当的，哪怕再口若灿莲，怕是都得被砍掉脑袋。
“这方面你安心配合舒玉便可，有她照看局势，也算有个保障。”武怀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摆手道：“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舒玉交代的事，朕也会帮你多留心一点。但作为回报——”
她笑吟吟地勾了勾玉指：“给朕再尝尝你的味道。”
宁尘无奈一笑：“我有时也好奇，这偌大的武国竟会是你称帝作皇，真不知你过去是用了什么手段。”
若说苍国女皇残忍果决、有铁血手腕，才能以女子之身掌控苍国。那眼前的女武皇莅临武国不知多少年月，她真会如表面上所见的——
如此慵懒妩媚？
“此女有些问题。”九怜附耳道：“她在吸了你的血之后，修为变得模糊不清，哪怕是我都有些不好探查。”
“你觉得，一只狐狸精会有何手段？”
武怀情顺势扶住其伸来的手腕，三指柔捻，尾指微翘，唇边勾着淡淡媚笑。
宁尘一时皱眉无言。
但不等他再用刀划出豁口，武怀情便垂首一口咬下，鲜血渐流。
牙齿刺破皮肤与血肉，痛感泛上心间，也令宁尘没了丝毫杂念，眼神凝重地看着床上的武皇狐女。
——谜团依旧笼罩着此女。
哪怕双方这段时日相处和谐，经过几番切磋也互知几分底细，但宁尘终究没法一口确信，自己真正看透了这个女人。
她隐瞒了很多、遮掩了不少，哪怕是性命堪忧之际依旧风轻云淡，仿佛看透了生死...又或是，其心底早有把握，才会有尽知千万事的悠然自得。
现在双方即将分别，自己仍对其知之甚少，宁尘心头鼓动，忍不住低声道：
“你平日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
武怀情缓缓站起。
待其松开唇齿，笑意古怪地舔掉嘴角血渍，上挑瞥来的兽眸中渐染阴邪冷芒：
“自然是...十成十的假。”
宁尘屏息怔然。
松垮华袍下的娇柔身姿，在这一刻全无往日的慵懒妩媚。
似笑非笑间，那道目光仿佛能洞穿心神、撕裂魂魄，看透脑海中所有的想法——
战栗、不安、寒冷...只是一个呼吸间，温馨淡雅的闺房便好似化作炼狱洞窟，站在眼前的正是一头惊世骇俗的恐怖神魔，散发着刺痛全身的摄人威压。
“你，表现的很不错。”
武怀情森然冷笑，玉指不知何时已点中了他的心口：“往后也莫要叫朕失望，好么？”
宁尘瞳孔收缩一瞬，额头渐渗冷汗，但很快被心底凶性激起躁动，神情肃穆地凝视着对方。
“你——”
“噗。”
可没等宁尘开口，武怀情突然扑哧一笑。
那一闪即逝的恐怖魔威倏然消失，又化作往日的懒散妖娆，暧昧笑道：“看来，你还挺喜欢朕板起脸的严肃样子，连身体都变得热腾不少呢。”
宁尘低声道：“刚才，是你的真性情？”
武怀情轻笑道：“朕这头狐狸精要是能被几眼看穿心思，又怎能一直活到今日？”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宁尘脸色更显沉重。
但武怀情却眼眸一转，脸色微红，在腕间刚被咬破的伤口又温柔亲了一下，眼媚如丝地娇声道：“放心啦，能得朕如此垂青，从古至今可唯有你一人呢。还是说，你想要朕对你展现更多的贴心温情？”
“...我只是好奇，究竟哪些话才是你的心里话。”
“总归是你喜欢听的话，不是么？”
武怀情眼神渐柔，也不再露出那副娇媚做作的笑容。
她颇为亲近地抬手搭肩，调侃道：“好啦，安心随舒玉出发，别浪费心思与朕勾心斗角了，难不成斗赢了朕，你还能得到什么不得了的成就感？若真想较真，还不如先想想如何提升修为，早日踏上真灵神魄境，才能与朕放开手脚好好切磋一番。”
宁尘被她强拉着一同走出了屋子，但听得这番话，不免无语道：“还是切磋？”
“朕可就这点小兴趣了，难不成你还不愿？”
武怀情此刻却如邻家的俏皮少女一般，笑嘻嘻地拢发侧首道：“还是说，想让朕多喝些你的血，叫朕早点迷恋上你，再也不忍让你离开身边哪怕半步？”
宁尘莫名看了眼她的胸口，欲言又止。
无需多言，只是一个眼神，便让武怀情笑容一僵，抬手扯起了他的嘴角：“好小子，不仅想要‘行刺’朕，还嫌弃朕的身材比不上舒玉和你的程妇？”
宁尘哂笑道：“看来，你总算说了点真话？”
“...臭小子，坏心思还不少。”
武怀情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侧脸。
“——哎。”
恰在此时，一声幽幽叹息从不远处飘来。
宁尘和武怀情二人脚步骤顿，齐齐转头望去。
看见了一脸清冷表情的叶舒玉，武怀情表情僵硬，背后甚至都咻的一下翘起了狐狸尾巴。
宁尘轻笑道：“舒玉，昨晚休息的如何？”
“...还好。”
叶舒玉脸色微红，略微躲开了视线。
然后，目光深幽地瞪了武怀情一眼。
“唔...”武怀情脸色微苦，踮着足尖凑近宁尘耳边，小声道：“舒玉何时有了这点抓奸的手艺，怎么走过来都无声无息的。”
宁尘古怪一笑：“或许是你太注意我了，反而没意识到舒玉接近？”
武怀情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哼道：“小心下次再见，被朕恢复修为后揍的满地找牙。”
看着二人相互戏弄，叶舒玉摇了摇头，道：“外头的马车都已备好，我们该走了。”
宁尘颔首应声。
心思一动，连忙跑回屋内，取出一封信交给武怀情：“帮忙托个信，将此信送到安州县程宅。”
“嚯，是那个程妇？”
武怀情随意打量两眼：“昨晚刚刚写好的？”
宁尘正色道：“眼下匆忙，实在不能回去见她一面，终究得与她道声平安才行。”